已成事实,而且凶手都无从追究,对赵文远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分家产!赵歆是播州大阿牧,辖治着九洞五十八旗。
统管这所有领土的继承者当然是他的长子,可次子们呢?有「总理」、「家政」等职务在身的土舍才有实权。
赵文远得到了这句承诺,便站起身,黯然道:「家父逝世,赵某心神憔悴,不能议事,这就要回去为家父料理后事,准备丁忧,衙中政务诸君商议后知会赵某一声即可,告辞!」
赵文远走后,初来乍到的白主簿就亲眼目睹了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地方官员们是如何丧心病狂地掩盖事实、蒙蔽圣听的。
对于疯掉的花知县,众官员不吝任何溢美之辞,把患病的缘由完全推到了政务公事上,花知县是如何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终于累到神魂涣散……。
张典史突发重疾而死 ,他们只是把张典史发病的时间提前两天,发病地点仍是县衙二堂。
如此一来,张典史就成了积劳成疾,因公殉职。
朝廷对此一般都会给死者追升一级作为嘉奖,张典史终于从不入流的杂职官转为品官,可以用一种更体面的身份致仕兼入土了。
真正令人费脑筋的是如何解释播州大阿牧赵歆之死以及赵驿丞的夫人潜清清之死 ,好在赵文远已经默许他们可以随意操作。
于是,众人最终讨论的结果是:播州大阿牧赵歆赴葫县探望其子,赵驿丞夫妇陪同赵歆上山狩猎散心,赵驿丞之妻不慎误触猎弩,射杀赵歆。
儿媳害死公爹,无颜苟活,故而自尽。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潜清清为何携带凶器潜入叶县丞卧室的悬案就不可能再查下去了。
如果叶小天坚持要把案子查个清清楚楚,大家绞尽脑汁想出的结论就得全部推翻。
经过众官员苦口婆心地解劝,叶小天总算「勉勉强强」地答应下来。
众人不免松了口气,对叶县丞能够如此顾全大局,每一个人都为之感动不已。
议事已毕,众官员纷纷离去。
李秋池走在叶小天身边,一脸幽怨,看来不能通过打官司一展李大状风采,令他无比遗憾。
叶小天见状,忍不住笑道:「先生何必如此?你既为我幕僚,凡事就得从我的角度去想。有时候并不是官司打赢了,咱们就一定能得到好处 。」
李秋池仰天长叹道:「做官的常骂讼棍无耻,其实做官的心才更黑啊!」
叶小天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道:「黑心的我和无耻的你,我们一定无往而不利!」
于俊亭,本名珺婷,只不过这个名字女人味儿十足 ,所以她很早就换了个谐音的名字,如今还记得她本名的人实在没有几个了。
戴同知把葫县公文上所述近期发生的诸事情由说了一遍,于俊亭有些啼笑皆非:「怎会这样?」
忽又问道:「对于葫县,张铎有什么打算?」
「这位知府大人异想天开,想提名叶小天就任葫县县令之职,已被我和御州判劝止了。」
「叶小天!」
提起这个名字,于俊亭眉宇间倏地掠过一抹煞气,细白的牙齿轻咬下唇 。
于俊亭忽地星眸一亮,唇角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戴同知,你觉得利用这个机会,把那个混蛋弄到铜仁府来如何?」
戴同知奇道:「监州大人为何要把叶小天调来铜仁?」
于俊亭道:「我们的目的是削弱张家对铜仁的控制,收服众土司为我所用。葫县乃朝廷直辖,是我们唯一的变数,让这只猴子在葫县搅风搅雨,不如把他招安到铜仁府约束起来。」
于俊亭呷了口茶,继续道:「本来,要调他来铜仁也不容易,如今葫县连出意外,正是最好时机。你不是说,那个白主簿是从金陵调来的人么?白主簿以七品官身行主簿事,原地升迁合情合理。而他来自金陵,把他放在葫县朝廷也放心,只要说服张铎提名就行了!」
戴同知道:「那叶小天呢?」
于俊亭笑笑:「叶小天本是县丞,位在主簿之上,现在把主簿原地提拔到县令的位置上,那县丞怎么办?昔日下属变成顶头上司,朝廷也不会容许这等必然造成正印官与佐贰官首领不合的局面出现。所以只需提上一笔,叶小天调任铜仁就是必然。」戴同知眉头一皱,又问:「那……。若是张知府问起如何安置此人时,戴某该如何回答?」
于俊亭道:「现在担任府推官的是我的堂弟 ,我叫他辞官,在本司之中委他一个差事,这官儿就让给叶小天做吧!」
顺天府和应天府的推官是从六品,其它各府的推官都是正七品,掌刑名、赞计典,类似市法院院长兼审计局局长。
照理说,从正八品的县丞变成正七品的推官,这是高升了一大步,但铜仁是土官治下,土官各种自主权相当大。
所谓的主管刑名,谁来找你告状?你主管审计,可人家的财政是完全独立,你能审计谁?因此,在土官当权的州府,推官就是每年拿四十五两俸银的闲官。
此时,张四维父亲去世,回家守孝去了,申时行顺利晋位成了当朝首辅。
作为张居正的衣钵继承人,申时行也很重视对贵州的经营。
葫县的消息报上来以后,申时行果如于俊亭所料,仔细斟酌后照准了。
于是,那个祸害,那个太岁,那只惹是生非的猴子,就被送去了铜仁府。
朝廷敕书已下,花晴风因公染疾,提升半级,以从六品官的身份冠带闲住。
白主簿已经就地扶正,成了葫县七品正印。
他原本就是七品官,说起来不算升迁,不过他毕竟曾被免职,这算是迈出了良好的一步。
叶小天也接到了调令,要前往铜仁上任。
至于新任县丞、主簿、典史、驿丞,都需朝廷另外委派,一下子换了四个主要官员,葫县政坛算是一次大换血了。
杨应龙得知叶小天果然被调往铜仁,心中懊恼不已,只能给于俊亭发一封秘信,结尾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叶小天此人不循章法,好惹是非,把他晾在铜仁即可,切勿招惹于他!」
于俊亭看罢杨应龙的书信,好看的眉毛便轻轻拧了起来:「真是奇怪呢,一向目高于顶的杨天王,居然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县丞?」
杨应龙本想叮嘱她别节外生枝,却不想因为他的一句话反而勾起了于俊亭的好奇心……。
叶小天坐在最前面一辆车上,目光远眺,一座雄城的轮廓屹立于武陵腹地,屏障西南,雄视川湘,这就是铜仁古城了!叶小天此番调任铜仁,除女眷和耶佬、华云飞、毛问智、李秋池,就只带了苏循天一人。
花晴风此番丢了官职,但待遇还在,衣食无忧。
他与苏雅反目成仇,竟带着紫羽和儿子不辞而别,不知所踪。
苏雅名节已毁,处境尴尬,被丈夫弃之如敝履,更无颜去找叶小天。
虽然弟弟愿意终生照料于她,苏雅却心灰意冷,看破了红尘,她不愿庇护于任何人,选择去名山大川出家为尼,只给弟弟留下了一封诀别信。
苏循天见信后追赶不及,知道姐姐心意已决,心情惆怅不已。
正巧叶小天升迁,苏循天便不愿再留在葫县,于是跟着他来了铜仁。
苏循天是吏员,吏员的调动就容易多了。
实际上经常有地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