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觉得,日子是如此美好!。
李国舅的府邸,派去收买王百户的人给李玄成送回了一个好消息,紧接着徐伯夷又送来一条更好的消息,国舅心中当真快意无比。
他此刻最大的遗憾,就是皇帝不想声张遇害的事儿。
否则把叶小天公开处斩 ,让他亲眼看着钢刀挥过,把叶小天的项上人头砍下来,那一腔子血冲上天空的时候,一定很美很美 ,比干清宫前那一夜的烟花更加绚丽!。
徐伯夷陪笑道:「恭喜国舅,贺喜国舅,叶小天授首,得遂国舅所愿。」
李国舅哈哈大笑,忽又一敛笑容,对徐伯夷道:「你说叶小天的家人已尽数发为官狗 ?。」
徐伯夷忙道:「是!。籍没其家,从此生生世世,都是贱狗 !。」
陶主事兴冲冲地赶到国舅府,被管事引入大厅,见到李国舅,赶紧上前施礼:「下官陶希熙,见过国舅!。」
李国舅道:「这幢宅子,是太后去年刚刚赐下来的,仆佣少了点儿,需要增加人手啊。教坊司是归你礼部管着呢,等这批官狗发付到教坊司,拨些人来到本国舅府上侍候吧。」
陶主事暗想:「国舅这是向我要叶小天的家眷啊!。我说国舅高高在上,为何与远在贵州的叶小天结仇,别是他看上了人家的女眷吧?。」
李国舅瞟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别的人都可以不要,但叶小天有一个兄长,名叫叶小安,这个人,一定要拨到我的府上来!。」
陶主事只听得目瞪口呆:「难道国舅爷喜欢的是男人?。」
李国舅自然不知陶主事心中的龌蹉念头,叶小天已经死了,但是叶小天还有一个哥哥。
他要把这个人弄进他的府邸,还要把他阉了,为狗为婢,日日折磨,方才快意!。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从大牢到教坊司,再到国舅府,叶小安遭受百般折磨,精神恍惚,彷佛已经痴傻了。
看着跪在眼前一脸惶恐的叶小安,李玄成只觉人生的快意,莫过于此。
一再让他吃瘪的叶小天死了,他又花了笔钱,叫王百户去诏狱里看过:叶小天被处死的时候已是浑身烂肉 ,仅能从身体轮廓和粘在模煳的血肉上的布条,勉强推断出这是一个人。
没亲眼看到那一幕,实在令人遗憾,但仅从手下转达王百户的描述,就让李玄成激动得浑身发抖。
现在叶小天的兄长神情呆滞地跪在面前,李国舅就像看到了叶小天向他低头臣服。
「该怎么摆布他才好呢?。」
李国舅摸着光熘熘的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儿,微微一笑,道:「叶小安,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小安好像丢了魂儿,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李国舅启齿一笑,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要到我的府里吗?。」
叶小安小时候受过一次惊吓,坐下了病根,这些年没再受过刺激,所以平时除了木讷些也没什么异常。
但几天前锦衣卫如凶神恶煞般将他披枷带锁抓进天牢,叶小安再次受到强烈的惊吓,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
李国舅疯狂地笑了起来:「谁叫你是叶小天的哥哥呢,你就做他的替身,永远在我身边为狗为婢吧!。我要一点一点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叶小安的脸色越来越胀红,那恶毒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魔咒,让他的脑袋炸裂般疼,简直痛不欲生。
李玄成以为叶小安装傻充愣,心里恼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手中白玉杯往地上狠狠一掼,「啪」
地一声,玉杯炸碎,叶小安吓得急忙一抱头。
李国舅一步步向叶小安逼近,连连冷笑着弯下腰来,一把揪起叶小安的衣领。
叶小安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李玄成咬牙切齿地吼道:「本国舅身为国戚,有太后宠爱 ,向来予取予求,谁曾拂逆?。唯有你那二弟 ,不把本国舅放在眼里,还设计坑害于我,坏我名声!。本国舅本已看淡红尘,唯独对莹莹姑娘一见钟情 ,谁料却被你二弟横刀夺爱 。若非你二弟在葫县为官,本国舅岂会千里迢迢远赴那里。若不是去了那里,又岂会身染怪疾,以致……。」
李玄成越说越生气,用力向前一搡,把体若筛糠的叶小安猛然推倒在地。
他又弯下腰,抓住叶小安的衣领,把他薅到面前,冷笑道:「你一家是不是觉得很冤枉?。哼哼,若非我是皇帝的舅父,又岂能轻易给皇帝下药 ?。也亏得本国舅自幼炼丹,才发现这种致人昏睡的奇药 !。银针测之不出,试毒太监吃上两口也只会觉得有点儿倦意,又岂会疑心到有毒 ?。你那兄弟 ,真是愚不可及,他以为有点小聪明就能对付我?。哼!。本国舅略施小计,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
李玄成英俊的面孔扭曲狰狞,向叶小安狂声大笑。
叶小安脸色由红转白,眼中满是惊惧、绝望,忽然双眼一翻,身子一挺,仰面倒下了。
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宇无过带着一群锦衣卫闯了进来。
李玄成怔住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眼神中难掩惊恐。
宇无过看到叶小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是吃惊不小,向身后招了招手。
一名锦衣卫上前查看一番,站起身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大人,不必施救了,此人已经气绝身亡 。」
宇无过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双手向前一挥,两名锦衣卫扑过去将李玄成绑了起来。
李玄成没有反抗,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干清宫内 ,一身素衣的叶小天和宇无过并肩站在大殿上。
万历随意地翻着一卷书,信口问道:「只是因为和你的私仇?。这仇缘何而起呀?。」
叶小天强忍丧兄之痛,恭声禀道:「回皇上,臣任葫县典史时曾遭人弹劾,暂时离任,居于南京驿馆待参,在那期间结交了一班朋友。当时正值江南大雨,洪水泛滥,有灾民流入城中 ,那班朋友便想办法募款购粮赈济灾民,臣曾帮他们出过些主意……。」
万历皇帝颔首道:「你以待参之身,自身尚且难保,还能如此忧国忧民,朕甚嘉许!。」
叶小天顿首道:「谢陛下!。臣那班朋友多是南京官宦子弟 ,而另有一班贵戚子弟 ,虽也商量募款赈灾,却纯是为了与臣这班朋友争风,期间双方发生了些不甚愉快的事情 。国舅爷当时正在南京,与那班贵戚交情深厚,国舅帮着贵戚,臣帮着那些官宦子弟 ,结果最后募款筹粮上面,我们胜出,令国舅大失颜面,所以就此与臣结下了过节。」
万历皇帝淡淡一笑,贵戚集团与文官集团本来就是格格不入,他们的子弟当然也是泾渭分明。
叶小天虽只是寥寥数语,他已经可以想见当时是个什么局面。
叶小天又道:「之后,国舅爷担任钦差,前往葫县公干 ,偏袒信任县丞徐伯夷,欲治臣之罪。不料徐伯夷事败,弃官逃之夭夭了。国舅爷颜面扫地,又把这桩罪过算到了微臣头上。臣此番赴京见驾,国舅记起旧恨,这才……。」
万历皇帝轻轻摇了摇头,道:「好一个国舅!。就为了这等小恩怨,就甘冒天下之大讳,以朕为刀,他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亏得他自幼学道,自诩恬淡,人皆赞之有君子之风,不想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