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语气说道着:“你来找本道有何事?”
此时的柳舟月,已没有那种圣结之气,反倒格外洒脱慵懒。
其与苏清璃同居云间,仿似一位是肆意红尘的失情人,一位是别离人烟的谪仙人。
可究竟是谁在忘红尘,谁在眷念人烟,犹未可知。
听到柳舟月的话,苏清璃并没有出声,纤美柔荑搭向柳舟月摊枕头颅的手腕,闭目切诊良久,收回断言:
“空余同虚之炁,却并无同虚之实,你跌境了。”
“过来就是为了给本道把一脉?”柳舟月白了一眼苏清璃,觉着这冰肌玉洁的仙姑今日格外难看,道:“你回去吧,本道没灵石买你的灵药。”
“……”苏清璃经柳舟月这么一说,叹了声:“此番寻你确有事,非为问病。”
“别拐弯抹角,有话就说。”
苏清璃直起腰板,道:“论道一场,如何?”
徐徐清风,缈缈酒香,柳舟月闭阖双眸:“不论,我没道。”
苏清璃看着柳舟月:“既无道,你为何还躺在这,观世间未了之事?”
“因为贫道醒了摘雨露作酒而饮,乏了顺云而眠,碰巧到此。”柳舟月枕着藕臂,淡淡道:
“哪有观世间,世间事与我何关?”
苏清璃笑笑:“酣睡是真,偶有睁眼看凉州也是真。”
听得此话,柳舟月攸地一恼,将手中酒壶丢至一旁,坐了起来直视苏清璃:“你烦不烦,快走!扰人清梦!”
“呵呵。”苏清璃对瞪柳舟月,莞尔后摇头:“你敢看那凉州千般人,敢看那世间万般事,却为何从不曾有一眼看向那个少年郎?”
飒——
言语尚落,柳舟月忽伸手作爪,直袭苏清璃面首。
奈何骤然一击硬生生被无形气机横绝于空,柳舟月气恼收回颤抖的手,嘟囔出声:“小丫头片子,你同虚几层了?”
苏清璃吸起旁落翻滚的酒壶,取出两杯,酒液顺壶口落杯,化作泉泉清茶:“同虚七境,不值一谈。”
柳舟月拿起茶,又再度将茶水变为酒水,欲饮欲言:“我……”
苏清璃举杯相敬:“舟月,人活一世而已,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你说得轻松,但你爱过吗?”柳舟月即便杯停唇前,反又未敢再喝下这杯酒,不愿再感受那酒水入喉的灼疼。
“什么是爱?”苏清璃品下茶,再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明知做不到,就是放不下,对吧?”
世间最难品之事,无非两两三三,最难忘之意,为情而已。
品茶言语之际,苏清璃清眸透澈见底,反观柳舟月低望杯酒的杏眸秋水,却温含泪絮。
旋而,柳舟月颤声询问了一句:“我放不下,又做错了吗?”
苏清璃摇摇头,过了好一阵子道:“一个落难女童对大哥哥心怀感激之情,后转情丝。可舟月,我哥喜欢过你吗?”
“没有,我知道没有。”柳舟月别眼扫向云端之下,哽咽着:“但即便没有爱,我就不能做这些事情吗,你回答我,就不能吗?”
苏清璃抬头斜望升起的新月,回应道:“不过一片痴心错付罢了,可纵然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你还是觉得自己当时在拘龙山该多好,对吧。即便我哥不爱你,你也能陪他去死啊……”
“……故而你恨,很恨当初在拘龙山里的玉合,恨女帝恨我,恨我们毫无作为。但如果没有你的纵容,便没有如今的局面,你为何又不敢承认自己错了呢?”
柳舟月又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不哦!”
苏清璃回眸,摇首:“人间八万字,唯有情字于心,不容挪揄半寸。”
“是这样吗?呵呵呵。”
柳舟月手持拂尘嫣笑,笑得很别扭。
苏清璃看着眼前故人:“许久未见,你真的变了很多。”
“有么?”柳舟月眼恍惚道:“试问苏宫主,贫道何时像过自己?”
对此,苏清璃默然凝视着柳舟月圣洁的脸容。
良久后,她轻轻叹了声:“你终究还是偷了龛做了那事,忘不了的。”
柳舟月忽而抬起头,嘴角微微往上翘,笑得有些瘆人:“做!我做了。”
“可代价是什么!柳舟月,迷途知返吧。”苏清璃突然重重说话,仙音直逼柳舟月心房:
“你曾上过剑阁,那时起,嫂子便已经警告过你,也告知于你。沉迷在过去对道途没有丝毫用处,我哥死了便是死了,若是能复活,又哪轮得到你出手……”
“……有无数人想让我哥回到这片天下,但也有无数阻力,这不是我们能够做到的,即便是……”
柳舟月脸色晦暗下来,断声扬言:“原来你也知道,苏清璃不要假仁假义了,自恃清高很有意思吗?你不也一样,被一只蛮奴压在床上娇喘盱盱?你和我都一样。”
正说着,柳舟月悻悻然伸出手,把袖子拉了起来,皓白藕腕处浮现出润红的痕迹:“看到这里了吗?这里曾经有着属于他的剑印。可从那日起,在献祭仪式后,没了,一切都没了!”
苏清璃没有搭话。
她知道,大夏国师柳舟月,这辈子一直在做的事,不是为了朝堂去效忠女帝,更不是什么为了天下百姓展露而出的圣洁兰心。
她由此至终只为一个人活,而已。
缓而,苏清璃纤唇微微珉起,很认真说道:“你跌境不全由于献祭仪式,你入魔了,柳舟月。”
柳舟月下意识嗯了一声,又低头抚摸起了浮尘,轻轻摇头:“不,我没有入魔,入魔的是这天下,我没有错,错的是阻止我的人。”
“人?”
苏清璃鼻腔哼出口气,落眼于凉州城外,道:“罢了,看来已经没什么好与你说了。”
期后,她站起身,拿出一盏净瓶,再从云岫带间截出一段流水,盛入其中。
又继续对着丢了的柳舟月,劝说道:“日前本宫心房失守之时,回了仙宫一趟。后来我很妙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知道了许多事。这净瓶里放的流水记载了我所见所听的东西,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而柳舟月没有挺头,瞧都没瞧净瓶一眼。
苏清璃见状,没再停留,脚步开始向着外界探出,铃铛脆响。
只是她走出后,又停下:“我得替云儿谢你一声。没有你,他不会那么快走出阴霾,没有你,他不会有现在的实力。”
闻言,柳舟月依旧没有丝毫动容。
苏清璃便叹了声:“这点你做得比我好多了。这天下要变了,希望再见之时,你不是站在我的对立面。”
最后,苏清璃踩云而落,忽闻柳舟月远远问了声:“清璃,你会站在那一面?”
苏清璃莲足踩着柔云,未回身撂下句: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青山,相信剑阁问情剑的选择。舟月,云儿已经是这一代的问情剑主了,而我修补道心后,已经决定做他的护道人。”
仙音漠去,云上独余红带系发的迷路人。
净瓶流水蔓延的,是苏云过往,是一颗枯朽的巨木。
云端二人交谈之际。
视野直落凉州城外,苏云带着孟楠出城,准备去见娘亲之时。
突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