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早的,可是她……。呼……。一直撺掇着要把你的名字……。和咱妈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连带小宇也不能回来认祖归宗,说是……。说是阮家的女人不详……。会影响老家的风水……。爸不同意……。她就找了好多人到大队里去闹……。要咱家把祖坟迁走……。大队里也跟她串通好了……。爸迁了……。把祖坟迁走了……。也被活活气死了啊!。」
舅舅一字一血,阮晴如遭雷噼,母亲一直都是老人心中永远的痛。
她茫然回头看向躺在门内的骷髅,喃喃道:「爸……。」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爸不让我说,听你在外面过得很好,不想再让你难过了……。他说,以前够对不起你了,咱家带把的还没死绝,就不会再委屈女人……。」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去医院……。」
「姐,没用的……。爸检查的时候我也做了……。医生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活不了多久,更不可能有孩子……。就是对不起小兰了……。」
望着泪流满面的新娘还在不停比划着手语,口中发出「呜呜」
的声音,舅舅惨然一笑:「委屈你了……。本来还以为能过上一段幸福的生活再走的,可惜啊……拿着留给你的积蓄,找个不认识这里的人重新嫁了吧……。一定要找个对你好的,不然我不放心……。」
由于动作过快,新娘的手势完全化作一团重复的黑影,舅舅反而不再看她,转头面向我,沉声道:「外甥!。」
我瞬间意识到,接下来的,将是两个男人间最后的对话。
「舅舅!。」
「以后你就是阮家最后一个带把的了……。」
说到这里,我竟听出舅舅的语气里看破生死的从容淡定。
「嗯……。」
「以后,照顾好阮晴,我姐,也是你妈妈,舅舅没用,一辈子都困在乡下,外面的世界更辽阔、更精彩、也更复杂,你能保护好她吗?。」
「我能!。」
他声色惧厉:「你能吗?。你凭什么?。」
「我发誓!。阮家的男人死绝之前不会委屈女人!。」
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好累啊……。这辈子活得可真累……。可也真值……。姐……。再喊我一声好吗?。就像小时候那样……。」
「弟弟……。」
「那时候大人都有事,你就带着我玩……。」
「弟弟……。」
「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
「弟弟……。」
「追啊追……。追得好累啊……。好累……。」
「弟弟……。」
「姐,我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很快就起来……。到时候还要跟着你……等我……。就一会儿……。」
「弟弟……。醒醒……。姐带你走……。走……。去医院……。这就走……。」
她恍然不觉怀里的躯体早已失去温度和力气,自顾自地费力拖起,环顾四周,却又不知该往何处。
我实在于心不忍,开口劝道:「妈……。舅舅他已经……。」
「儿子,帮帮妈……。」
她彷佛找到了救星,听不进任何话,一个劲儿地往我这边靠来,手中还吃力地拖着舅舅的身子。
喧闹,冷漠,无助,茫然。
此刻的场景像一张复杂的群像画,一个个妖魔鬼怪张牙舞爪,不断冲击我空白的脑海。
「干什么!。干什么!。」
一声浑厚的怒喝如九天雷轰然响起,高大的身影配上威严的面庞,超叔分开人群立于场中,如定海针镇压了一切宵小。
用不怒自威的眼环视现场,威慑之下无人再敢出头,他这才上前检查被阮晴抱在怀中的舅舅。
伸手撑开眼睑,试了呼吸,探过颈间的脉搏,再回头看眼地上的血迹,超叔思虑几秒,最终叹了口气,对着阮晴缓缓摇了摇头。
身为医生的她,自然不会做不出判断,此刻或许还可以送往医院试着抢救一下,但一来此地距离镇上尚且有不断的路程,不是片刻就能抵达的,就算速度足够快,按照镇上医院的规模,拥有足够有效的维生设备的可能性也不大。
更何况,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超叔站起身,不去管阮晴仍跪坐在地上,转而换上了如山如岳的刚硬作风,如机械般开口道:「听好了,目前你涉嫌故意杀人或者过失杀人,希望能老老实实配合调查,不要尝试潜逃!。」
「至于你们,待会警察来了要积极配合,还原真相!。」
在场全都慌乱无主,本来只以为参加一场婚宴,亦或者看一场闹剧和笑话,喜丧颠倒不说,还目睹了一场命案的发生,老妖婆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先把现场保护好。」
超叔叮嘱我一句到一旁打起了电话,几分钟后告诉我,「已经出警了,刑队一小时后到。」
「麻烦你了,超叔。」
我将舅舅的遗体从阮晴怀中取出放置在地上,她呆呆愣愣地毫无所动,任由我拍打掉她衣服上的尘土,擦干净脸上的灰尘,像抱木偶一样把她抱进屋,轻轻放在床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惨白容颜,还在发出短促微弱的呼吸,我很想就这么陪在她的身边,可是外边还有一堆麻烦。
将散乱的发丝撩到一边,我在她光洁的额头心疼地亲了一下:「你先好好休息,事情处理完再来陪你。」
转身出了大门,我将舅舅的尸身抱起,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却还比不上阮晴。
「小宇,现场。」
超叔小声地提醒。
抬头望了一眼逐渐到达鼎盛的日光,我苦笑道:「超叔,我不想舅舅曝尸,再说,已经不是第一现场了。」
超叔没有说话,似是默许了。
我将舅舅放在外公身旁,起身时才发现不知算不算过门的舅妈紧紧跟在身后,我喊了一声:「舅妈!。」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可我不通手语一头雾水,一时间只能大眼瞪小眼。
「她在叫你外甥。」
此时,超叔走了过来为我翻译。
我有些好超叔是怎么获得的这项技能,但时间紧迫,也来不及细问。
「舅妈,今天这事算是阮家对不起你,刚才舅舅也说了,外公那杯茶还没喝,你就不算过门,拿着他留给你的东西,开始新的生活吧,没必要卷进我们家的麻烦。」
她忽然激动起来,双手一阵剧烈地变换,情急之下嗓子里还发出「呜呜」
的气音。
「别急。」
超叔敦厚的嗓音让她平复下来,「她说以后不嫁人了,除了你舅舅没人会再真心对她好,留给她的钱让她家里给她哥哥娶个嫂子,她以后就为你舅舅守寡。」
我低头望着舅舅平生未展的眉头已经放松下来,彷佛得到了彻底的安宁。
舅舅啊舅舅,怪不得你说这辈子也是值了。
「先为舅舅守了头七再说,舅妈要是改主意了随时都可以,阮家的大门从来不会拦你。」
她连连摇手表示不会。
我摇摇头没再劝。
「你干嘛?。你干嘛!。来人啊!。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