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似乎懒地花时间了解她。
可同时,母亲又对她很好,为她付出了很多,这句话一直刻在她脑子里。
她没有忤逆母亲的立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她觉得自己的一部分被丢了,轻得像浮萍草,空得能透过风、透过光,没有重心也没有依靠。
“最好也不要把我带过来......”许一零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教室的后门被打开了。
许穆玖下意识朝后门方向看去——外面走廊里什么都没有。
自己已经上初中了。
许穆玖转回头,黑板上簌簌落下星尘般的白色粉笔灰,让他想起了在镜子前面一边数白头发一边嘟哝岁月如梭的父亲。
他发现原来时间对他来说也是快的。
开学有一段时间了,初中的压力明显比小学大。教导主任在开学典礼的演讲中就告诉新生,初中三年与丛林战场相比,残酷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狠狠甩在身后,一念之差也许会让人生截然不同。
这是人生的第一个分水岭。各种麻烦事接踵而至,猝不及防,让人头疼脑涨。
面对强压,不容迟疑。穆丽菁本着“挣钱就是为了培养孩子”的理念,在暑假开始就给许穆玖报了补习班。许穆玖不得不承担下这份“沉重的爱”,他待在家的时间变少了,见到许一零和父母的时间自然也变少了,同时,他也没时间和心思再做新的玩具了。
好在许一零独立得很快,她不像以前那么黏着许穆玖,也没有问许穆玖什么时候再做玩具。许穆玖认为,许一零独立是好事,他也相信许一零能和新朋友相处得很好并且应对好独处的问题。
但他有时候会发现许一零一个人盯着过去那几个玩具发呆。
“放学了,发什么呆呢?”同桌拍了拍许穆玖的肩膀,背着包出了门。
许穆玖回过。
终于熬到星期五了,不用上晚自习。
但周末两天在补习班都有课,他还得完成学校的作业。初中的作业量和小学的相比陡然增多,就像是顷刻间上了一层大阶梯,中间连过渡都没有。
没有时间悠闲地逗留。
踢着石子走到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台。那里挤满了放学的学生,有几个是同班同学,勉强算是熟面孔,但没有熟到可以上前闲聊。
人群里,大多数学生在聊天,竟还有几个在看书。
惊讶之余是一阵焦虑。
他想起自己,想起今天默写没有过关,想起班主任说国庆节假期没有七天,想起假期之后还有一次月考……
进站的公交车载着一批又一批学生离开。
上了初中才发现,小学的时候真是轻松。以前是自己不知道珍惜,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没有痛痛快快地玩,也没有尽心尽力地学,错过了很多机会,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
许穆玖突然想起来,从今天开始就要住在新家了。
忙死了。
他烦躁地揪下旁边绿化带的一片叶子,一条一条地撕。
他越来越觉得好像有人在推着自己生活。他刚离开小学,还在适应初中的生活,现在又得立刻离开自己熟稔的老房子,去新的环境生活。他甚至没能和它好好道别,它如同一个盛满旧物什的盒子,被遗弃在林城的角落了。他不想遗弃它,时光却硬生生地将它夺走了。
人声嘈杂的街道,一众汽车的鸣笛声中,公交车上机械的报站音总是有一种特别的辨识度。
一辆公交车进站,却不是去往新家的那一路。
而是去往老家的那一路。
抬头的那一刻,瞥见车头LED显示屏上的数字,他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就这么跟进了上车的人群。
他知道自己不是很清醒。
不清醒可以作为理由吗?
今天回家会很迟,但他没有通知父母,只是为了去做自己想做却在计划之外的事。
车子发动,透过旁边的窗户可以看见公交站台,它被抛在身后,逐渐在视线里消失。
心里一阵畅快。
也许是真的很舍不得老家,也许是实在不习惯新家,也许是难得任性地挑战了规则,说不清楚,反正满车的乘客里,聊天的、睡觉的、玩手机的,没有人会留意抓着公交车左侧倒数第二个扶手的那个孩子,一声轻笑里有几层含义。
我是不是进叛逆期了?他心想。
我一定是进叛逆期了吧?许一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那些玩具。
因为她只有那些了,许穆玖不会再做新的了。她知道他现在忙,她自己也在长大,也该懂事,即使再不适应现在的生活,她也不能要求他和自己一起停滞不前,她不能无理地跟他要东西,所以她想好好保存以前的,那些玩具都是他曾经陪伴她的证明。
厨房油烟机的轰鸣透过卧室的木门传入耳朵——母亲做晚饭了。
许一零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这就是大人,他们很少放任自己沉浸在某种情绪里,防止自己忽略原本的生活节奏。
又或许母亲根本没有在意刚才的事,这一切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不值得在意的小事。
然而,无论是掩藏情绪还是真的不在意争执,受益者总归是她的家庭,尤其是身为她孩子的许一零。
就比如现在这样,不管怎么起冲突,母亲都不会不给孩子饭吃。
无论多生气,许一零都无法否认母亲的付出已经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个角落,连她现在坐的这张床,上面的床单都是母亲铺好的。
父母和哥哥一样,不能陪伴和了解她肯定是有苦衷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
她早该明白,没有人天生就应该照顾她一个人的情绪。
仿佛有一盆水慢慢地浇下来,浇灭了刚才的气焰。
许一零回忆了一下之前对母亲的态度,不自在地摸了摸笔尖。
她开始为自己刚才的任性感到后悔。
她悄悄来到厨房外。她自知理亏,想和母亲道歉,但迟迟开不了口。
那些最直白简洁的歉意,在面对母亲乃至其他长辈的时候,往往最容易莫名其妙地卡在嗓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直白明了的交流竟变成了一种难事。
在别扭什么呢?是怕再次挑起话题引来她的唠叨?是可悲的自尊心作祟下不甘心示弱?还是“习惯了”每次碰到这种事都达成共识不了了之?
踯躅只会继续放大悔意。
她没有勇气,最后选择避开道歉,主动弥补。
“妈,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许一零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没事,你快出去,小心被油烫到。”穆丽菁把女儿推开了一点。
“我没事,我来帮你吧。”
穆丽菁看见认真的女儿,有些意外,“那帮我洗两根葱吧,别乱动别的东西。”
“嗯,”许一零从袋子里拿出葱,随口问了一句,“爸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他今天厂里有饭局。”穆丽菁轻叹。
这几年许常均和穆丽菁的工作都有了变动。许常均从普通技工升职到车间副主任,工资涨了不少,当然白头发和皱纹也没忘记关照他。厂里的饭局他推不掉,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