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学的?”
许穆玖的手中的笔一顿。
他着急地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把嘴闭上了。
“有句话说得好。”顾允摇头晃脑地解释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兴趣?”隔壁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转头瞅了一眼许穆玖的桌子,忽地扑哧一笑。
这声笑完全就是嘲笑。
顾允看着莫名发笑的同学,忍不住问了一句:“笑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不是、不是你。”隔壁桌笑着摆了摆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一次上课老师在给第四章收尾,许穆玖盯着第二章标题的配图盯了好长时间……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兴趣了。”
“什么东西?什么图?”顾允摸不着头脑。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同桌笑够了之后,扭过头自己写作业了。
顾允从身旁的书包里翻出必修二生物书,寻找第二章的大标题页。
许穆玖抬眼,只见顾允手里的书上,“第二章减数分裂和有性生殖”几个加粗蓝字标题下赫然是一幅白鹭交配图。
眉头一紧。
他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不愿意回想但又忍不住回想的事和同桌提到的事其实发生在同一时间。
那天生物课,课程的主要学习内容是第五章,老师刚上课的时候按照课程进度给第四章第五节收了个尾。
第四章第五节讲的是关注人类遗传病,不是考点,所以老师只是简单地提一下,同学们也是大概地听一下。
生物老师是个和历史老师一样爱讲故事的人,说是简单提,但事实上他总会额外讲些故事。
许穆玖把让他写得头昏脑胀的数学作业放到桌角,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慢条斯理地翻生物课本。
“比如达尔文,他和他的妻子是表姐弟关系,属于近亲结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翻书的手停下了。
达尔文,进化论的奠基者,9世纪自然科学三大发现之一的发现者,是对人类做出杰出贡献的最伟大的生物学家之一。
现在回想起来,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以为老师说的是正确案例。
那可是达尔文。
因为是达尔文,因为是伟大的生物学家,所以他做的是对的。
许一零,妹妹。
那个身为他的敌人、他的家人、他的朋友的人。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联想到她。
他的眼底不可抑制地涌出喜悦,心跳因激动而加快。
他的感情,这么多年对许一零的所有感情,无论是什么成分,一直被装在一个名为“理智与正常”的气球里,一直在扩大,一直在膨胀,膨胀到扰乱了他的心绪,显眼到他必须让自己的目光避开这些,防止不稳定的思考对这个气球造成一丝一毫伤害。
这句突然而来的话语扎破了气球。
一瞬间,也许是几秒,也许只有一秒,哪怕只有几毫秒的恍惚,也足以让他大胆地正视一回自己的感情,汹涌袭来的被认可的幸福感和他撞了个满怀。
从前,在基本认知里是错误的事就等于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不想。
直到他感觉有人引导他享受了一刻越过思想高压线的感觉,他终于如梦初醒
——原来,如果可以选择许一零,那么其他选择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的将就。
是许一零,而不是和她很像的人。
他的生命里短暂地出现了“和许一零在一起”这个“正确”选项,他下意识奋不顾身地去扑、去抓,几近癫狂地撕开所有对他此刻臆想的阻挡。
只有一瞬。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所谓的“正确选项”像海市蜃楼那般消失。
回过来时他感觉自己开始往黑暗的深渊下坠,而他那些感情正压着他的身体加速下坠。
“他们生育了十个孩子,三个夭折,其余基本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
达尔文为此承受了很多痛苦。
在达尔文选择和他妻子结婚的时代,对于近亲结婚危害认识并不到位。
那么自己呢?作为2世纪的人,难道这点常识没有吗?难不成这点常识在听事例的一瞬间就理所应当地消失了吗?
也许导致自己情感爆发的不是那句话,而依旧是自己不稳定、不理智的思考,没有人引导自己跨过高压线,引导自己的就是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
她是一盏油灯,散发着光亮和温暖。他的视线追随着她,视线明烈,模糊了他自己的方位。
他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规矩的守灯人,其实他是个躲在依赖的幕布后、亲情的灯影下觊觎灯油的老鼠。清澈、无害都与他无关。
那一瞬间的喜悦填补不了如今巨大的罪恶空洞。
隔壁桌同学提醒他继续翻书的时候,他的书正好停在第二章大标题的配图那里。
隔壁桌以为他是对白鹭交配图感兴趣,其实他只是把书翻着走。
他倒宁愿自己的状态是前者,因为他实际思考的东西比前者龌龊多了。
爆发的不是什么甜蜜青涩的情感,而是别人眼中令人作呕的垃圾罢了。
有些东西,一旦改变,一旦去触碰、去想,就再也变不回去了。
除非他突然失忆,否则他骗不了自己一切都还正常。
他喜欢她,各种情感上的喜欢。尽管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比恶心。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东西别人无法接受,他又舍不得就这么丢掉,他做不到立刻把妄想抹杀干净,所以他只能用“自责”和“告诫”重新把容器修补好,自己仔细收着。
低着头,不敢看未来。
光照在书上,倒映出与书相碰的自己手掌的黑影。
他自己就是黑影。
连他自己都会惊讶,究竟是什么样肮脏、没底线的存在,才会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有肖想。
此刻,这具他占据了许多年的躯体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他把课本翻到第五节:
“先天性心脏病”、“脊柱裂”、“无脑儿”……表格里的词语仿佛都长了眼睛,能透过他的躯壳和伪装看到他心里。
他是个罪人,所以他束手无策,任凭心脏被审视的目光一刀一刀地刮削。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做题很积极,尤其是生物练习册上面有关遗传病概率的题。一方面是为了阻止自己空闲的脑子想不该想的,另一方面是为了让那些血淋淋的数字警告自己不能逾越规矩。
其实那些算概率的题目只是单纯的计算某种基因组合产生的概率是多少或是推测父母的基因组合,并没有提什么近亲结婚。
但是,一对普通夫妻孕育的孩子尚且不能保证是完全不受疾病基因影响的健康孩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大摇大摆地妄想、明知故犯呢?
“什么玩意儿?”顾允撇着嘴把课本合上,转过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许穆玖,“你不会真是因为这种兴趣才学好的吧?”
许穆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把头埋得低了些,从混乱的思绪里整理出一句话:
“……多练练题就好了。”
顾允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转过头不再言语。
林城在上一周下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