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那些詹事学士太保尚书之流共纂刑统的事儿，大学士跟我说了，自那
伊始，新添了一种护捍嫌犯的新法，逢证据尽数消亡，唯剩嫌犯才能自证的
势之下，嫌犯招供一切罪咎，将能免罪获赦，反之，那些抵死不供之徒，则会遭致重惩。”
李五听得渐露骇色，事态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了，嗫嚅着嘴唇，话辞略显吞吐：“不，不太可能罢，温公子您诓我呢这是，我和我爹手
皆未留下证据，若是讳认，我们怎的可能遭罪？”
温廷安笑了笑，一面从容地为自己添了盏茶，一面道：“你爹手上的证据，便是你，同理，你手上的证据，便是你爹，你们互为自证。若你爹否认罪咎，你招了一切，那么你爹将披罪，而你将免于罪咎。”
李五面如土色，视线不安地四处摇摆，双手搅缠在膝面上，掌腹处尽是冷虚之汗：“我，我不信崔小姐手有咱们藏铺契的证据，有种儿你叫她拿出来！”
温廷安轻哂道：“你忘了我适才同你说过什么了？我问过崔小姐，她手上有你与李四的把柄，只消她拿出来，你们的遭际，不仅是杖罚这般简单。”
她眉眸轻敛，话辞如沐春风，“李五，你当崔小姐在牙保行真无两手准备么？你们想方设法藏铺契，却忘了她亦是暗中遣
去你们典当了金器细软的钱庄，取得守券字据。今次寻你们，她故意不说自己取得字据，明显在示弱引虚，先教你们占据了优势，实则是想将事闹大，尔后，一鼓作气去衙门报官，到时候守券字据当递呈给师爷，字据确凿，且邻里街坊俱是证，你们觉得，自己会落
何种下场？”
李五脸上的慧黠与
明之色，少顷，褪散得一
二净，眼中愁云惨雾，额庭处虚汗密布，思千回百转，委实纠结不已，他垂眸看着近前两盏茶杯，天青色瓷碗上冒着腾腾热气，他猝然抽出手掌，捻起了左侧的茶盏，一
酌尽：“好，我招，我招！——”
出了茶馆，一路回至街衢，李五见着腰悬金错刀的崔元乾，又见着那辆闺家马车，李四中了定身
，身体动不了，只能动嘴，他忙不迭对儿子狐疑地说道：“那个沈生员，他对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李五愁肠百结，拳心拧紧，眼色如飘萍般飘忽不定，心中回
着温廷安对他说过的话，若自己招了，就不会中了崔小姐的示弱引虚之策，更不会身陷囹圄——若真要锒铛狱的话，那个一定不可能是自己。
李五看了温廷安一眼，温廷安仍旧风雅地扇着玉扇，温和地看着他，隐微地点了点。
李五罔顾李四的话，大步走至崔元乾近前，弓着腰道：“校、校尉大，崔小姐那几件铺子的宅契，是咱们窃藏起来了，是咱们合谋，诓欺了崔小姐！”
一语掀起千层
，众声沸腾，李四震悚地盯着儿子李五，眼仁狰突如虬结，容色
沉生霾。
崔元乾怔忪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提溜住了李五的衣襟：“果真是你们这帮贼子的！说，你们把我妹的东西藏哪儿了！”
李五老实
代道：“就在东廊坊铺面后院的榆钱树埋着。”语罢，从衣袂内侧处摸出了一份地契递呈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