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遇见隅田川的鬼了噢。
「安藤先生已经没事了吗?」有小声问着。
「没什么大碍了,状况也相当稳定。」护士小姐一边更换点滴输
,一边回答。
「太好了。」松了一气似地叹息,陌生的手,帮我盖紧了被单。
张开睏倦的眼睛,就发现秋叶坐在家属陪伴床上,正怔怔地望着我。
没想到我会忽然醒来,他一下子脸都红了。
「不用回家吗?」我隔着绷带,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和家说,到同学家过夜。」秋叶有点不安地回答:「可、可以吗......」
「随你高兴吧。」我温和地望着他:「记得加条被子,别着凉了。」
秋叶点,他打开病床旁的直柜,从上层搬出了薄棉被,彷彿期待着远足似的,
满心欢喜抱着被子坐回家属陪伴床:「我用保温杯装了一点水在旁边......
想喝水的话,跟我说就可以了。今天到店里没见到你......才知道你住院了。」
「被找麻烦了呢。」我苦笑了一声,接着咳嗽。
浑身的骨就像是要散开似地,咯吱咯吱地酸疼着。
「是认识的吗?」秋叶轻声问着:「被打成这样......实在太过分了。」
「过去的同事对我似乎有一些误会。不过,已经不要紧了。」我喃喃低语。
隅田川的烟火......梦到令怀念的美景了。一次也不曾放在心上的陈年往事,
为什么现在会梦见呢?与妹妹一起参加烟火大会的记忆。与母亲走散的记忆。
和戴着棕带腕錶、有着尸体般冷漠表的青年手牵着手,在
群中走着的记忆。
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回想起来,母亲忧鬱的病况加重也是那时候开始的。原本就容易沮丧的母亲,
更是变得
晴不定了。是的,从那一夜起。安藤家就像过了最灿烂的光
,
终于一吋一吋地出现附魔般的裂痕,直到分崩离析......
「被揍的时候,我祇觉得痛。很痛,很痛,痛得没办法忍受。为什么秋叶你,
能够忍耐那样的痛楚呢?被綑绑着,被对方恣意伤害的时候,应该要觉得不安吧。」
我望着天花板不停旋转的木製风扇,薄薄的叶片,就像是刀刃一样切割着空气。
「为什么不逃走呢?逃得远远的。不是连牙齿都被打碎了吗。」
「律有过恋慕着谁的经验吗。」秋叶说:「如果有过,应该就能明白了噢。」
「在我初中的时候,像发疯似地,喜欢过社团的学长。学长的一切全都喜欢。
喜欢到,愿意捨弃的身份,想成为他午睡的桌子那样的地步。我甚至愿意花钱,
买他的发。他朋友恶作剧拔下的
发,其实是到了我的手上,夹在皮夹里,
当作珍宝呵护着。谁向学长告白过、往过、上床过,每一件事都想知道。
总之就是想更了解他一点,这样的执念很不得了吧?像是中毒扩散一样,渐渐地,
满脑子都是学长的模样了。然后,他终于知道了这件事。」秋叶幽幽地说道。
「学长把我叫到体育室的仓库,狠狠地揍了我一顿。那真是悲惨的初恋啊。
在他怒骂我的时候,我浑身颤慄,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太高兴了。
学长正看着我,学长正对我说话......学长握紧的拳,正狠狠落在我的腹部上。
他嘲笑我不仅长得像,连哭声都和
孩子没两样,甚至用很糟糕的方式,
侮辱着我。和初恋的对象能够发生关係,应该是再幸福不过的事吧。
对我来说却是最难堪的回忆了。因为这件事,什么都变得混了。」
「学长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笑着告诉大家他已经好好教训过我了。
我祇不过是被当成笑柄的变态学弟而已。但真正做出变态举动的,却不受责难。
鼓起勇气向学校反应后,我被叫过去与学长对质。学长笑着说,这样不行噢秋叶。
再怎么喜欢我,说这种要命的谎还是不对啊,看在你长得可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
他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地在导师面前说出天大的谎言,我垂着脸,盯着自己的拳,
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么一来好像做错事的,是我自己也说不定。
真是怪的世界啊。仅仅是喜欢一个喜欢得不得了而已。最后却变得伤痕累累。」
「在学校里我的名声算是毁掉了吧。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些怪的愿意靠近噢。
究竟是对同的身体感到好呢?还是想测试传言的真实
?总之多亏了学长,
我变成一个,可以跟男孩子随意上床也不容易受伤的傢伙了噢。在毕业前,
跟算不清楚的对象发生关係,熟识的学弟也好、陌生的同学也好,一起来也行,
祇要开的话,我都会愿意满足他们的慾望。但仅仅是这样还是忘不掉啊。
如果不是用更激烈的手段伤害我的话,我就没有办法甩开学长的影。」
「在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见到班上教音乐的老师,独自在长椅上哭泣着。
她被车站附近的、银饰店老闆伤了心。原以为是很有风度、翩翩有礼的绅士,
背地里的关係却成一团。她没有办法忍受幻想与现实的落差。就这样我知道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和我一样被什么搅弄得混了的傢伙存在着。」秋叶微笑着。
「是立花吧。」秋叶的微笑让我的心抽痛起来,他受了很多的苦......
「嗯。」秋叶说:「不愧是让很多心碎过的傢伙噢。被道雪抱着的时候,
脑袋会变得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办法思考。如果分心的话,会被他狠狠教训的。
对我来说,那就像治疗一样,他一点一点地把学长从我脑海里驱逐出去。
就像是从软管里挤出苍白的牙膏那样自然。」
「现在已经没关係了吗?」我问。
「已经好多了。」秋叶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真是怪的世界啊。」我重复他刚刚说过的话:「还有一堆怪的。」
「是啊。」秋叶小小声地回答。他如释重负地靠着墙壁,稚气的脸看起来很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安藤先生......啊,是律。总觉得律能够理解我的。
就像能够把秘密往里倾诉的树
一样。理发师一边大喊着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
一边肩膀上的压力就渐渐变得轻松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啊。」他纯真地笑着。
「听秋叶说话,伤也觉得稍微舒服一点了。」我垂下眼帘,也笑了。
心底却微微悲伤着。
总有一天,我也会需要一个如同树般的地方,将所有重担都放下。
或许一直找不到也说不定。
那么,我就得亲手在旷野中挖掘才行。
否则,否则,在胸梗着的痛苦的刺;终有一天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