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齐木。艾某奉知县大老爷吩咐,全权负责缉拿真凶。尔等从今日起,皆受本官调度差遣,谁敢怠慢了,本官可不会客气!”
叶小天在台上缓缓地踱着步子,语气一转,又道:“孟庆唯身为县丞,暗中走私,而且走私的是火药,可见本县地下犯罪之猖獗。如今既然动用了全县之力,那就从上到下,彻底进行一次大清扫。一切藏污纳垢的所在、一切牛鬼蛇、一切不法份子,全部严厉打击!”
叶小天这番战前总动员虽说有一定的煽动效果,但是完全达不到令当日捕快们热血沸腾、怒打孟县丞的境界。很多在其他衙门做事,平素和叶小天全无往来的皂隶、民壮,尤其是从乡镇抽调上来的里长、保正,更是色木然。
眼看着一个个捕快分头下去领人,周班头一瘸一拐地凑到叶小天身边,低声道:“大人,依卑职看,咱们真正可用的力量,只有这些捕快,得让他们握成一个拳头,才有对抗齐木的可能。如今把他们打散,让他们分头去带领那些绵羊似的皂隶、衙役和乡丁,这行吗?”
叶小天摇头道:“本县正役的捕快人数一共只有二十五人,再去掉几个老弱病残,剩下七八个人,十几把刀,就能对付得了齐木?”
“这……”苏循天和周思宇对视了一眼,轻轻摇摇头。
叶小天道:“齐木横霸葫县已经有些年头了,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现如今孟县丞虽然被关起来了,齐木已经很难从官方取得助力,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容易对付了。咱们要想把他一举铲除、连根拔起,有两件事必须要做!”
苏循天问道:“哪两件事?”
叶小天道:“孟县丞虽然被抓,且从他家里搜出大量证据,但他死不松口。没他的口供,我们无法攀扯到齐木身上。被抓的那些地痞流氓也是一样,何况他们所知有限,就算肯招供,也没多少真正有用的东西。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出一个让我们有充足理由向他发难的罪名!”
苏循天和周思宇听了默默点头,即便叶小天做事再如何张狂,终究脱离不了一个官字。这对他是一层保护,使得齐木不能无所不用其极;同时又是一个束缚,有些规则他也要讲的。
证据是必需的,而且想用对付孟县丞的办法,先炮制一份假证据,把齐木抓起来,然后再搜罗齐木真正的证据,也行不通。齐木是亡命徒,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一旦他暴力抗法,酿成重大伤亡,朝廷追究下来,却发现官府的证据是假的,那就难免一个逼反百姓的罪名,可谓作法自毙。
叶小天道:“第二件事,就算我们有了真凭实据,一旦想要抓捕,齐木这种亡命徒必定会反抗。他有大批打手,仅凭县上二十多个捕快,能攻进齐家?”
苏循天和周思宇又摇了摇头,叶小天指着台下道:“所以,我们需要他们。你们不要看他们现在跟行尸走肉似的,难道你们当初浑浑噩噩的样子,就能比他们强到哪儿去?”
苏循天蹙眉道:“这些人来自不同的衙门,有的还来自乡下。大人要想收拢人心,让他们为大人所用,恐怕所需时日不短。”
叶小天嘿嘿一笑:“我不需要他们为我所用,我只需要他们痛恨齐木就成了。经过徐林、祥哥儿等人被杀、孟县丞被抓,齐木的嚣张气焰被打压下去不少,他现在拼命想要夺回昔日的荣光。这个时候我让这些人去找齐木的麻烦,即便他们只想敷衍了事,齐木那边的人正如困兽一般,积压了一肚子怨气,他们会忍气吞声么?”
……
夜,大雨。
气死风灯下面是一扇漆面斑驳的门,门扉紧闭,房间里边却是灯火通明,几十张赌桌密密匝匝地摆在那儿,每张桌前都聚集着一群输红了眼或赢得眉飞色舞的赌徒。
长街上,更夫披着蓑衣,提着灯笼,慢悠悠走到这幢房子前面,左右看看,见大雨倾盆,本该守在门外的打手也跑回房间里躲雨去了,立即提起灯笼,向远处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片刻之后,一群提着铁链和枷锁、挎着腰刀、拎着哨棒的民壮、皂隶在捕快马辉的率领下猛扑过来。“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了,马辉一马当先,举起腰刀冲进赌场,高呼道:“官府办案,闲人回避!”
这间屋里哪有闲人,大家都很忙的。输急了眼的李悦一跃而起,抄起几块牌九充作暗器,向马辉猛掷过去,大骂道:“他娘的!跟了一个不知死活的艾典史,还反了你们啦!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场子?”
“哎哟!”马辉脑门上中了一记骨牌,立即抽身后退,站在众民壮中间,大呼小叫:“歹徒袭击办案公人,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虽说最近官府的地位在葫县百姓心目中略有提升,可是这些赌徒混混们还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当即就掀桌子抄板凳地冲上来。那些皂隶、民壮不管情不情愿,眼见如此情景,也只得奋起迎战,双方登时打作一团。
葫县乱象,由此拉开序幕……
正当齐木为他巧施妙计,反令叶小天为他奔走而自鸣得意的时候,他旗下的青楼妓馆、茶肆酒楼、客栈赌坊便全都陷入了各种麻烦之中,刁难骚扰不断。有事的自然一抓一个准儿,没事的……人家一盏茶功夫就来查一回,你还怎么做生意?
齐木发现自己又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在他发家的根本是驿路运输,只要这桩生意还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就不会动摇他的根基。而在这方面,叶小天即便身为典史也无法插手,除非巡检司肯配合他。可巡检司是齐木家的菜园子,想摘就摘、想踩就踩,自然不会担心叶小天能够插进脚来,所以齐木倒也方寸不乱。
在他授意之下,葫县的地痞泼氓、城狐社鼠纷纷出动、滋事生非,一时间葫县县城各种打架斗殴、欺行霸市、调戏妇女、坑蒙拐骗事件急剧上升。
叶小天也不含糊,他下了死命令,胆敢顶风作案的人,不管背景来历,不管案件大小,一概先抓后审,没时间就不审,先塞进监狱再说。
这两位大佬掰腕子,掰得葫县鸡飞狗跳,一时间小小的葫县大牢人满为患。那些狱卒们才不理会监舍卫生情况如何,牢房不够用了,还是硬往里头塞人。
葫县监牢一共只有八间小小的牢房,平时使用绰绰有余,这时里边居然关了一百二十七个人,平均一间牢房十五到十六个人。
别的难处先不说,这么多犯人光是睡觉就无法解决。牢房小,地面都不够让他们全部躺下的,于是狱卒出身的叶小天为他们设计了一个极新颖的轮班睡觉的制度。
一间牢房十五六个人,分三班睡觉。当其中三分之一的犯人躺下睡觉时,另外十多个人就贴着四面的墙壁,低着头看着他们,脚尖动一下就能踩到人,于是他们只能一动不动,仿佛在默哀。
叶小天和齐木的这番斗法,两个人都没有亲自出面,但是他们下面的人却斗得如火如荼。一开始那些皂隶、衙役、民壮和乡丁还比较克制,他们不愿意同齐木这个大恶霸结仇,但是架不住齐木手下疯狗众多,被咬得多了,他们也就开始发疯了。
于是,每天都有人被塞进监狱,每天都有公差被人打伤。那些巡捕差官们每天上街时都要提防从暗巷角落里扔出来的砖头,尽管如此,依旧防不胜防。但是他们发现,葫县百姓对他们的态度与以前大有不同,街坊见到他们时不再是那种疏远轻蔑的情,路人见到他们时也和善尊敬了许多。
上一次替叶小天裹伤的那个老郎中是葫县最好的跌打医生,因为衙门里请他去为差役们诊治裹伤的次数太频繁了,叶小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