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这么做,倒也不是很幼稚地单纯为了出气,而是为了进一步瓦解齐木的军心士气、打击他的威望,为打垮齐木后,由李伯皓和高涯、罗大亨三人更方便接收齐木的势力打基础。
叶小天早就料到齐木狡兔三窟,根本没想过能在齐府抓到齐木。而齐木眼下还只是嫌犯,如果抓不到他那就只能无功而返,不能查封他的府邸或者抓他府上的人,那对己方的士气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叶小天就像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看似莽撞疯狂,可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必有所图。
整个齐府比遭了劫还惨,所有东西都泡在水里,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当叶小天领着那些士气高昂兴高采烈的捕快们离去时,整个齐府的气焰就低沉了极点。即便是对齐家最死忠的打手,心头都不免升起这样一个疑问:“齐家,是不是真的要倒了?”
关在齐家水牢里的人也都被放了出来,其中有犯了错的家仆、跟丫环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护院,给齐家运东西时手脚不干净的贩夫。
苏循天本着给齐木多添一分堵,大家便多开心一分的原则,统统释放了。
可苏循天绝不会想到其中有三个人,分别叫杨三瘦、邢二柱和岳明。
这三人被塞进水牢之后,那齐府护院还真去问过齐木。齐木当时正心绪烦乱,哪有心情去见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客人?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所以直到今天,托叶小天的福,杨三瘦等人才得以重见天日。
三个人跑到大街上时,雨已经小了些。
邢二柱突然拿胳膊肘使劲捣他,杨三瘦恼火地瞪过去,却见邢二柱指着远处,张口结舌。
这时,叶小天正领着大队人马回转县衙,他没有注意到站在屋檐下避雨的杨三瘦这三人,邢二柱却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头,最拉风的叶小天。
杨三瘦顺着邢二柱的目光望去,顿时眼也直了……
葫县南城有家卤面店,杨三瘦等人围坐在那张油渍麻花的小桌子边上,色呆滞。
杨三瘦蹙着眉道:“如果说是长得像,也没有这么像的道理!我认为,一定是他!”
岳明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大管事,咱们可是打听过了,人家叫艾枫,是本县典史。不但和那人不是同一个人,而且这还是个官。”
杨三瘦紧紧拧着眉头,道:“没道理!他不但长相、情与那人一模一样,就连到葫县上任的时间大致都对得上。难道……是个冒牌货?”这句话一出口,杨三瘦自己先吓了一跳,冒官上任?这又不是唱大戏,没这么离谱吧?
岳明道:“不可能。再说了,我们也没见着水舞跟着他呀。”
杨三瘦摸挲着下巴,沉吟道:“一连问过几个百姓了,可惜对这个艾典史家里的情况,他们都不了解。要不然……咱们找个衙门里的人问问怎么样?”
岳明赶紧道:“可别,你没看葫县百姓是如何爱戴他,那些衙门里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听说他们连县太爷的话都可以不听,却对这个姓艾的典史唯命是从。那些公门中人机警得很,一旦让他们察觉咱们的来意,随便找个罪名,把咱们弄进监狱……”
杨三瘦苦着脸道:“可是,既然发现了这么个人,难道咱们就这么离开?不成,一定得搞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三个人蹲在小板凳上商量如何验明叶小天真身的时候,卤面店后院里堆满猪皮羊皮、兽毛兽骨,气味极其难闻的低矮房间里,齐木也正面色阴沉地听人向他禀报着什么。
谁会想到堂堂的齐大爷竟然会待在这种地方?可是又有几个人还记得齐木当年做马夫跑长途时吃过的苦?他发达后固然穷奢极欲,但并不意味着必要的时候他不能再忍辱偷生。
听那人说完,齐木咬牙道:“幸亏我见机得早!这小子当真不择手段,居然怂恿华云飞一口咬死我在现场。如果我被这厮抓住,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那人低声道:“他们本来在四城都派了人手,似乎是为了防止大爷您出城。却不知为何,那个典史又突然下令取消了城禁,如今四城畅通,任意出入了。属下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齐木微微眯起了眼睛:“嗯!这厮虽然有股疯劲儿,可是心思缜密,行事常常出人意料。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他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齐木蹙眉思索半晌,始终摸不着头绪,越是想不通,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安:“不行,在范雷回来之前,我必须离开县城。”
两天之后,葫县西郊,一支商队离开葫县县城,向西行去。
齐木使出了堵塞驿路这招杀手锏,却不想被叶小天一招“釜底抽薪”轻而易举化解了。
齐木接二连三受到打击,威望降到谷底,一向依靠霸权压制而建立的齐氏帝国迅速崩溃。在叶小天又让他担上一个杀人罪名,逼得他遁入地下后,葫县路段的驿路运输更是群龙无首。
此时王主簿高调登场,他代表官方邀请罗大亨代表商界、李伯皓和高涯作为大亨的重要合伙人,出面接管了齐木的驿路生意。齐木的手下要么投靠了他们,要么被他们用很强硬的手段迅速清理出去。
驿道打通了,滞留在葫县的大批商贾得以离开,这几天这样行色匆匆的队伍很常见。
这支商队的头目姓蔡,蔡掌柜见坐在一旁游目四顾的齐木色非常谨慎,便安慰道:“齐大哥,你放心好了。小小葫县能有多大的力量?他们的手伸不了这么远!”
齐木先前的担心是对的,叶小天明面上撤消了四城的巡捕,暗地里却派了许多捕快换上便装,游弋在县城周围。他知道齐木如果想出城一定会有很多办法,干脆放弃了徒劳无功的蹲守,改为巡狩之策。
齐木道:“小心无大错!这次出城我只能向南或向西。向南的驿道已经被王主簿控制,盘查必严,我们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向西。向西正好可以去水西,布政司衙门在那里,几位大土司也都在那里。我只要在那里找到一个大人物做靠山,小小葫县就再也没人能动我。
这些,我清楚,那个疯典史也一样想得到。所以,他盘查的重点一定放在西行之路上。即便我们已经突出重围,也还需谨慎。这个家伙诡计多端,我已经领教过不只一次了。”
蔡掌柜颔首道:“大哥放心,到了前面的山坳口咱们就换装,扮成彝人,从山中小路穿过去,到了铜仁再换车马前往水西。”
叶小天的确没有足够的人手监视齐木,但他通过李伯皓和高涯,掌握了本地最大的两股人脉。只要能把彝、苗两族百姓动员起来,叶小天就能变成千手千眼的观世音,齐木再也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遁形。
种地的、砍柴的、放牧的,甚至骑着驴子走在探亲路上的老妇人、小媳妇,都是叶小天的眼睛。他们有山里人独有的通讯方式,在这样一张天罗地网之下,齐木如何能够藏身?
到了山口,齐木从车上跳下来,立即宽衣解带,原地装扮起来。蔡掌柜把那锥尖状包头戴在齐木脑袋上,又拿过一串黄红相间的大耳珠,夹在齐木的耳垂上,仔细端详一下,笑道:“还别说,齐大哥你这么一打扮,真像极了威武雄壮的彝家汉子。”
齐木苦中作乐,咧开了嘴巴,但是笑纹刚刚绽放便又僵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眸中迅速露出一抹惊恐,那个阴魂不散的疯典史赫然出现了!
山坳里,叶小天正负着双手,施施然地走出来,哼哈二将李云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