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垂拱而治、无为而治的典范。极品,真是极品呐!
叶小天没好气地问道:“下官听说您博览群书,却不知大人可曾听过大禹治水的故事?”
花晴风一呆,问道:“叶典史说的可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
叶小天翻了个白眼儿,道:“昔年大禹就是以治水为由,逐渐控制了人力、物力和财政,最终架空了舜帝,逼他禅位于己,并且把他流放苍梧之野,最终死在那里。”
花晴风脸上浮起一抹气恼的红晕,驳斥道:“那都是野史传闻,非正史典籍,不足为信。”
叶小天冷冷地道:“大人您正在重复野史故事。至于那正史所述,哈!哈哈……”
苏雅插口道:“老爷,叶典史所言不错,死难者务必尽快予以抚恤。关于抚恤的款项,可以用县衙的名义出,由妾身来垫付。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尽快把财政权和人事权拿回来。”
叶小天看了眼雅夫人,有些讶异,也有些钦佩。苏雅能有什么钱来垫付?花知县都混到这个份儿上了,给夫人的月钱怕是也没多少,雅夫人能动用的只能是她的嫁妆。
女人的嫁妆是娘家陪送,夫家和丈夫都无权动用,这笔私房钱是女人出嫁后的一个重要保障,而今她竟动用了自己的储蓄。
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花龟居然娶了一位这么贤惠的好妻子。
叶小天赞道:“夫人说的极是!如果夫人能出钱先安抚了死难者家属,也就定了役夫们的心。待县上有了钱,再还给夫人就是。这件事关乎人心向背,不能不办。而这第二件事,只要办了,便可如夫人所言,顺利拿回该由县尊掌握的人事权和财政权了!”
花晴风精一振,忙道:“叶典史有何妙计,快快请讲!”
叶小天道:“百姓们怨声载道,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驿路坍方,而是因为户科薄册管理混乱,造成役夫点选不当。所以对相关的责任人,必须要予以严惩,方可平息民愤。”
花晴风的脸色凝重下来:“那么,叶典史的意思是?”
叶小天脸色一冷,道:“户科全体胥吏,都要受到惩处,至少罚俸半年!身为户科司吏的李云聪,必须罢黜职务。而主管户科的是王主簿,大人要向布政司衙门弹劾他。还有……”
说到这里,花知县的脸色就已难看之极,一听还有,更是心惊肉跳。叶小天却毫不在乎,继续道:“这些被错选出来的役夫们被带到驿路上时,不会向守在那里的徐县丞申诉?如果他们申诉过了,而徐县丞既不向大人您反映,也不及时纠正错误。及至出了事故,却把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在大人身上,那徐县丞就难辞其咎。此事一旦查明,也要弹劾。还有就是大人您自己了……”
花晴风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本县又怎么了?”
叶小天道:“大人身为一县正印,辖内出现这些问题,自然也难辞其咎。大人应该主动上书自劾,向朝廷请罪。同时表明为了将功赎罪,立即亲自上驿路主持修缮事宜!”
雅夫人听到这里已是眉飞色舞,兴奋地赞道:“好呀!如此一来,连削带打,既削了他徐县丞、王主簿的威风,又把人事权和财政权抓回了手中。一石二鸟,当真妙计!”
雅夫人兴奋地看向花知县,却发现丈夫脸上全无半分喜色,倒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苏雅怪地道:“老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花知县面有难色地道:“叶典史,出了这样的事情,惩戒户科一应人等原无不可。只是正值衙门用人之际,若是户科一干人等为此心生怨愤,消极怠工,影响到役夫的调拨,恐会影响大局呀。再者,李云聪是在路难发生后才升任户科司吏,这个责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承担,罢黜他的职务,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至于王主簿和徐县丞么,弹劾同僚,还应慎重行事啊,一旦让上头知道我葫县官吏不和,自揭其丑,未必是什么好事。”
叶小天按捺不住:“大人,一味施恩,只会让人觉得大人软弱可欺。有时候加诸于威比施之以恩更加重要。恩威并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已,现在就是大人该立威的时候了。至于那李云聪,重要的并不是他什么时候才当的户科司吏,而是如何才能平息民怨、民愤。如果大人觉得委屈了李云聪,待风平浪静之后再予起复便是。”
花晴风对叶小天分析的内中利害根本听不进去,心中只想:“哼!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因为李云聪跟了徐伯夷,你想给他点厉害瞧瞧?却拿本县做你的盾牌,想叫我为你所用。”
叶小天又道:“弹刻同僚又算什么?大人和徐县丞、王主簿之间,还有那份同僚的交情?曾有一省的总督和巡抚相互弹劾,朝廷只觉得他们一心为公。大人,到了该用猛药的时候了。”
花晴风连连摇头:“此举太激进了,太激进了!宜当徐徐图之……”
叶小天有些恼火:“大人,赏罚分明,才能令属下敬畏服从!如今人事权、财政权尽在徐伯夷掌控中,大人不趁此机会行雷霆手段,果断拿回本该属于大人您的权力,更待何时?”
花晴风心乱如麻,既想依从叶小天所言,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又顾忌户科一干人等的反应,担心徐伯夷和王主簿两人的反扑。种种想法,令他瞻前顾后,始终难以决断。
苏雅眼见丈夫犹犹豫豫,心中又气又急,忍不住催促道:“老爷,叶典史所言甚有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该行霹雳手段,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花晴风烦躁地道:“妇人之见!本县衙内之事,你不要过问。”
苏雅气极,恨恨地坐下,负气不语。
叶小天见状,苦笑道:“大人啊,您想让我做孔明,成!我给您出谋划策。大人想让我兼任五虎上将,那也成!下官扔下鹅毛扇,这就抓起丈八蛇矛赤膊上阵。可现在是刘备江东娶夫人的时候啦,您总不能要下官替你入洞房吧?”
叶小天用了这个典故,本意是说,出谋划策、冲锋陷阵,我都可以替你来,但是有时候你也需要站到台前来。那大耳贼别看平时只会哭哭啼啼,可是需要他出面时,可也从来不怂。
然而叶小天这番挖苦的话当着雅夫人一说,虽不至于让雅夫人多想什么,却也难免羞窘。苏雅嗔瞪了叶小天一眼,脸儿微热,凝脂般的娇靥似涂了一抹胭脂,白里透红,愈发妩媚了。
花晴风听了叶小天的挖苦,禁不住老脸一红,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只是摇头:“兹事体大,本县还须好好思量一番才好定夺。叶典史刚刚归来,一路辛苦,先回府歇息吧。”
叶小天大失所望,这尼玛就是一摊糊不上墙的烂泥啊,罢了!这只软脚蟹是别想指望了,我还是按自己的办法来吧。叶小天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向花晴风冷冷地拱一拱手,拂袖便走。
叶小天转身的时候,冷冷的目光向雅夫人瞥了一眼,眸中不无嘲讽之意:“你那夫君是县太爷不假,可是……他有资格跟我谈联手么?”
雅夫人羞愧地低下了头,在叶小天面前,她抬不起头来啊。想起先前对叶小天的拉拢和说服,此时的她只觉无地自容。相公如此这般,有什么资格拉拢人家为己所用呢?如果不是相公的县太爷身份还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恐怕人家根本懒得浪费功夫对他如此耐心规劝。
花晴风见叶小天冷着脸离去,也觉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没话找话跟夫人交谈几句,雅夫人却已面寒如冰地站起身,转身便往后宅走去,根本不再理会他。
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