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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现在开餐厅也很好呀。说不定这是你的天分。做研究一板一眼,很闷的。」
「就是从小煮菜煮出兴趣,又能混饭吃,乾脆开业了,」我仿效他的句子,「以前在国外,我也在餐厅打过工。」
「喔?甚么餐厅?你在哪个国家?」
「大学在美国,后来去了英国。」我开始后悔交待真相,「也不是甚么餐厅……就是……就是……」我声音越来越细,「……唐人街的中国餐馆。」
「啊……」唐家祥尷尬地停了下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先是吃到混合橄欖油,现在又知道我在那种骗外国人的餐馆打过工,你一定很懊恼,在热死人的天气里鑽进小巷,紆尊降贵尝试一间没名气的餐厅,最后遇到这么一个上不了檯面的主厨。
天幸小棋端着主菜来救我了,打断了这一场宾主同囧的谈话。橙汁鸭胸,鸭皮涂上些微蜜糖燻过再烩,鸭肉以秘製香草配方醃製,橙皮与融化乾酪互相衬托,奶香柔和,咸甜适度。鸭肉的纤维口感,可是在绵软中还一丝不苟地留存的。
当初为了找出与酱汁里新鲜橙皮最合衬的乾酪,我没日没夜地吃到泻肚子。又为了止泻,从保济丸吃到正露丸,结果味觉大受干扰,试吃过程更久、泻得更兇,恶性循环近一个月。这个故事的啟示是,每道美味料理的背后,可能都是客人不想知道的,厨师与厕所的不解之缘。
唐家祥一见食物眼睛就发光了。这情也真熟悉,我就记得你是个贪吃鬼。
是时候退场了,我又鞠了一躬,「您慢慢用。沙律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今天的前菜不向您收费。」
唐家祥正全贯注瞧着鸭胸,百忙中瞟了我一眼,好像怪我破坏了他与鸭胸的交。「真的没关係,我吃都吃了,一定要付钱的。你们的菜很好,我还会再来。」
被得罪的客人说到这样的话,即使明知是应酬,听起来也舒服。我还是过意不去,不能灭口,那就讨好:「这样吧,我们每晚九点以后是酒吧时间,下次你来,无论是不是hppyhour,你点甚么酒,我都全程招待你。」
为了答我这句话,唐家祥放下刀叉,低头吞下满嘴的口水,才抬起头。不过他看上去很高兴。「好呀,我刚刚下飞机,今晚我就过来。」
……原来你是真心。我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转身离开,他忽然叫住我:「对了,怎称呼你?餐厅名shermn就是你的英文名字吗?那像是姓氏啊?」
「不是。」第一次遇上令我踌躇怎样报姓名的客人,「我叫曾兆文,shermn不是我名字。我的指导教授姓shermn,他非常照顾我,可惜我读不到毕业。我回来之前,说要开间餐厅,以他为名,向他致敬,哪天他到访我们城市,请他享用大餐。就这样,我做到了第一步。」
「那怎么叫你呢?」也许是炎夏阳光太烈,映得他眼底光芒闪动,我错觉他问这话时,有着超越萍水相逢社交界线的期待。
「叫我rel吧。」起源本是「上帝之狮」的雄赳赳名字,后来倒是女士用得多。幸而在英国我还遇过两位男同学同名。
「rel,好!」他忙碌地切割鸭胸,响亮地说。都不知是在讚我这名字好,还是在讚鸭胸好。那画面,看起来更像是他刀叉底下的鸭胸名唤rel,而他正为了跟这叫做rel的鸭胸之亲密接触而心摇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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