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所有预言的能力。你看见了什么?」
「一开始……我只看见微乎其微的片段。」特兰萨轻声说:「但您说的没错,随着时间流逝,看见的越来越多。我知道我会遇见你们,不论我走向哪条路……智者大人,不论我做了什么,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别无选择。」
卡加特沉吟了一会,终于停下了摸鬍子的动作。
「你想说你只是遵循的旨意?」
「正是如此。」精灵回答:「我的确是遵照预言寻找大贤者。根据预言,他会将书从我脑中取出来;另外我也想在知晓一切前,尽早将我与塔多兰纳的连结切断,而这人类宣称他能领导我找到大贤者。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与他一同行动?」
他嫌弃地朝我望了一眼。那眼太过熟悉,看起来和演技毫无关联,但我已无暇为此悲伤──此刻的我只感到震惊。这是真的吗?我一直为自己的任性感到亏欠,但这样看起来,精灵跟着我并不单单只因我自己的选择。
「可惜这里已经被我们搜索过,大贤者不在这里。」重甲男人打断了我们的话题:「你们中了圈套,现在已没有退路了。」
他驾着马走向前。
「我不管什么劳什子的预言,你的理由不能抵销你的罪刑!你包庇罪犯,攻击我们的士兵,精灵,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不惊慌,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死期未到。」特兰萨慢悠悠地说:「在我所看见的未来,你们的任务将会失败,艾隆撒将会灭亡;多数人选择放弃艾隆撒人的身分,趁着动乱潜逃出境……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异常吗?无意义的征战不断,那些贪婪的贵族却在城内享尽荣华富贵,视你们的牺牲为理所当然,逼迫你们投入一次又一次的战役。你们心里有数,这样的领导者只会让国家走向灭亡!」
「简直……一派胡言!我们是不会受你的挑拨的!」
「你以为带走这位人类就能免于死罪?那位国王陛下是那样誆你的?当初你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拋家弃子,结果得到了什么?降职、夺权、发配边疆!你真的以为自己完成任务,就活得过今晚?」
男人住了口,一脸惊疑不定。
「你怎么──」
「这一切都是的旨意。」精灵说。
穿着重甲的男人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精灵;那模样像个不知所措的菜鸟新兵,一点也不復见指挥官的影子。
「卡加特大人,陛下一向信任您,我同样尊敬您的智慧与决断……」他求救般地转向老者:「依您所见,这名精灵说的话可信吗?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
「咳哼。」
卡加特清了清喉咙,又开始摸起自己长长的鬍子。
「无需多言,既然预言终将实现,依照计画──噢!」他大叫一声,我才意识到刚刚有什么东西贴着我的脸颊飞过──
来不及看清状况,听见叫声的我已被扯向后方;我施了个防御术,与此同时娜塔发出怒吼,巨大的猎豹高高跃起,跃过我的头顶扑向前。
混乱的骚动紧接而来。
「长官!」
「治疗智者大人!」
「快住手!亚梅尼丝要活捉!」
箭矢及法术的闪光从我的眼角馀光掠过,精灵将我一把推倒在灌木丛后方,我面朝下跌倒在地,只听到武器咻咻破空的声音;我爬起来想继续施展防御术,却顷刻被化解──驀地,一丝异样的波动如潮水般泛起涟漪;我绷紧经张望,蓝色的光芒如预料之中乍现,昭告着法术能量的催动。
──是禁錮魔法!
「特兰萨!」
「哼。」
我被一脚踹出去。也许是施力点在臀部的关係,那一脚不怎么痛,却足以让我不受控制地一路翻滚下去──在坚硬的草坡碰撞还是挺痛的,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突然被拦腰扛起来。
头晕眼花,摇摇欲坠,坚硬的肩膀勒得我腹部生疼,但比起此刻的安心感那些都不算什么。我紧盯着精灵的屁股──那被皮裤包裹的优美形状以及有力的摆动让我有种鼻血逆流的错觉。
我小心收起手臂,以避免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等我的眼光终于从精灵晃动的屁股上移开,士兵们的喧嚣已被拋在脑后。蓊鬱的枝叶在我眼前摆盪,触目所及都是树,那时不时异常的重量感让我意识到精灵仍在向上攀爬;看着视野中自枝叶中偶尔乍现的、遥不可及的地面,我再次惊慑于精灵那不符合现实的移动方式。
「看在光明的分上,」我闷声说,掛在他身上动也不敢动:「你就不能换个方式……」
「如果你同你的脑子一样小,」他尖锐地说:「我会很乐意牵着你的手移动,小女孩。」
我闭上嘴,继续专心盯着他腰下隆起的部分──比起精灵的脸,这地方可友善多了。
特兰萨发出类似鸟叫的声音,我想起那似乎是精灵呼唤猎豹的暗号。果然,不知道过了多久,特兰萨突然向下一跃;我发出惊叫,跟着扑到某个毛绒绒的生物上头,一抬头就看见熟悉的紫黑色斑纹。
娜塔来了。她身上有许多伤口,其中一道深可见骨──但牠仍忠心地为了主人迈步奔跑,我赶紧为牠施上治癒术及防御术;这时我不禁庆幸自己的简易法杖一直被好好扣在身后,它的样式就像普通的木製拐杖,便于携带又不引人注目。
特兰萨汗湿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手臂绕过我卡着猎豹的颈项,温热的吐息拂在耳际;然后,他毫无预警地将我的头压下去。
一阵风掠过我的头顶,身后响起精灵抽箭拉弓的声音。
那样的状态持续了一阵子。精灵迟迟没有反应,时不时出现的射箭声音让我趴着动也不敢动。
「可以了吗?」又过了好一阵子,我忍不住问。
「趴着。」特兰萨命令道。我闭上眼睛,继续将脸继续埋在猎豹的毛皮中,等待时间过去。
直到精灵拉着我的衣领将我提起来,我才发现自己睡着了。一觉睡到黄昏──还没看见精灵讥誚的脸,我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们的逃亡持续了几天,夜晚就在树上或石壁底下度过。厚重而坚硬的植被轻易掩盖我们的身影,我安静啃食精灵切削好的不知名的根茎;没有营火的热度让我倍感寒冷,我拉紧斗篷,转头望了特兰萨的方向一眼。黑暗让我什么也无法看清,但精灵彷彿对我的举动一清二楚;他近乎粗暴地往我身上扔了一堆东西,我伸手去摸,触感像是巨大的叶片,层层叠叠几乎将我的脖子以下埋起来。
那叶片彷彿有某种魔力。嗅闻着新鲜气味的同时,疲倦也渐渐笼罩住我的意识。
──我游走在血色的大地之中。
那是我看过无数次的战场残骸,秃鷲在天空盘旋不去,尸体残肢遍布,血腥气息瀰漫在空气之中。
我在前方找到白发的精灵,这让我感到安心。他似乎没发现我的存在,翻捡着尸体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我好地凑向前,看着精灵将匕首刺入其中一个生还者的喉咙之中。
看了一会我才发现,那个人有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后颈被狠狠捏住,我张开眼,茫然望着眼前异常明亮的淡绿色眼珠。
我推开他,在墙角边乾呕起来;酸臭的气味瀰漫鼻腔,我试图将喉头涌上的东西咽回去,不想让精灵察觉──儘管我知道这只是多此一举。
我能感觉到特兰萨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