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只点着盏小灯,季时傿睁开眼,昏迷太久导致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光线,喉咙里如同刀割一般钝痛,她偏过,沙哑着声音道:“水……”
忽然身旁伸过来一只手,伤痕累累,微微抬起她的,将倒满温水的茶杯递到她唇边。
季时傿如涸辙之鱼般迅速将杯子里的水喝完,对方见她渴得厉害又倒了一杯,季时傿这次喝水的速度缓慢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掀起目光,先是看到端着杯子的这只手遍布伤痕,右手中指上有一颗她再熟悉不过的小痣,昏黄的灯光下有些看不清,却又近乎灼眼。
“齐因!”
季时傿眼前一亮,抬起时下
磕碰到杯壁,里面的水洒出来些。
她喊了好几声梁齐因都没有回应她,他肩上只披着件算不上厚的外袍,发
地扎着,眼下乌青,下颚冒出一层细细的胡茬,显然几天没休息好的模样。
梁齐因低用衣袖擦了擦洇湿一片的床褥,
不明,任季时傿怎么喊他都不开
,起身想要将茶杯放回桌子上。
“齐因,我喊了你好几次,你为什么不理我。”
季时傿动不了,只能艰难地扭过,盯着床边近乎冷漠的背影,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地质问道。
梁齐因果然停下,死灰一般的脸上松动了几分,背对着季时傿站着,半晌才平静地开道:“季时傿。”
季时傿顿时愣住,梁齐因从来没有直呼过她的姓名,更遑论是用这么冷淡的语调。
“我问你,你在城墙上打算玉石俱焚,与鞑靼同归于尽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半分想到过我。”
季时傿愕然,“齐因……”
“你总说我是你在外的牵绊,我以为,我至少能留住你……”梁齐因自嘲地笑了一声,“为什么要让我一次又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是不是我再回来晚一点,我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前世他从尸山血海里将季时傿挖出来,这段记忆之后的很多年都是他的梦魇,一直到现在好不容易要忘了,老天爷又让他经历了一遍,那么过去的那两年算什么,一场以假真的美梦吗?
“你总是让我不要冲动,不要冒险,可你自己呢?你从来不知道保全自己,我最讨厌这样的,明明自己都做不到,却还要去要求别
。”
梁齐因低下,握紧茶杯,“以后我再也不会听你的了,我也不会管你了,横竖你根本不在乎我说过的话,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季时傿目光微动,鼻子先是一酸,梁齐因很少向她表达这么一长串自己的想法,虽说并没有什么激烈的词汇,却更像一场让无法辩驳的控诉。
梁齐因缓了缓绪,断断续续地呼出一
气,想要将茶杯放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季时傿却以为他是要离开,立刻挣扎着抬起上半身,疼得她眼前一黑仍不知死活地往前方扑去。
“你别走!等等……”
季时傿半个身子悬在榻边,疼得肩膀抽动,梁齐因听见动静后脸色一变,慌冲上前扶住她,“你
什么,刚醒过来谁让你
动的?你就非得……”
话还没有说完,季时傿便抬起还算健全的一只胳膊压下他的脖颈,声音都在打颤,“别走,你听我说……”
梁齐因一下子怔住,方才强装出来的冷淡猝然溃不成军,他根本没法对着季时傿冷言冷语。
“我并非不在乎你的感受。”季时傿嗓音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里就如同有刀片刮过,“对不起啊……我不该丢下你,其实我很开心我还活着、很开心还能再见到你……我知道是你将我唤回来的,齐因,你不要讨厌我。”
梁齐因沉默良久,一开始回京以为季时傿埋骨在城墙下时,他已经哭够了,这会儿他眼角涩,一滴泪都流不下来。
他缓慢而平静道:“我没有讨厌你,相反,我很你,所以我自私地希望,你能做个逃兵,可我知道你不会。”
“如果这次你醒不来,以后无论是谁称帝我都不想再管了,我也没有力气。”
后半句他咽了回去,如果季时傿出了什么事,他绝不会独活。
不知道季时傿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忽然微微抬起,嘴唇挨上他,怎知梁齐因往旁边避开脸,闷声道:“做什么。”
季时傿如实道:“我想亲你。”
闻言梁齐因色有些松动,却仍旧嘴硬道:“少岔开话,我在和你说正事,你有在认真反思吗?”
季时傿不答,其实心里已经感动到一塌糊涂,然而她很少看到这么委屈可怜的梁齐因,季时傿不合时宜地心想,简直像被抛弃的小鳏夫一样,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梁齐因断珠似的流眼泪是什么样。
感动过后,色心又占据了高点,季时傿硬是抬在梁齐因嘴角碰了碰,随后才回答道:“我怎么没有啊,我都听着呢,你能不能不要垮着个脸,不好看。”
过了会儿又指了指他下上的一圈胡茬,“记得把这个刮了,怪扎嘴的还。”
“……”
这哪里是在反思!
才地说完生死相依一类的
话,转
就被煞风景的
坏了气氛,梁齐因简直快被她气笑,伸手将季时傿一把按回被窝里,恶狠狠道:“死不悔改,我再也不想同你说话了!”
第54章 决计
京城勉强如从前一般开始正常周转, 距离新年不过十,隆康一年走到了末尾,大靖上下却全然没有一点新年将近的喜悦气氛, 一片愁云惨淡。
尽管都城解决了危机,其他地方仍旧处于水火热当中,南疆几乎
成了一锅粥,好在西南提督马观同
还在健在, 援军抵达京城之后,火速收拾了残兵, 又继续南下支援。
梁齐因后来没多久就大病了一场, 季时傿询问了申行甫才知道, 梁齐因从前根本没有去过西域,也不会西域话, 他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为了让她放心安排自己出城。
两地相距甚远, 几个使臣大大小小的都有水土不服, 梁齐因也不例外,长久的跋涉与数不眠的照顾换谁都受不了,但他一直捱着,直到季时傿醒来才终于撑不住。
这下温玉里要照看的成了两个,还都是让她极为
疼且不听话的病
,一个养伤,一个养病, 不紧不慢地过完了隆康一年的年关,在新年的第一天, 季时傿便打算动身前往南疆。
新年伊始, 百官需得进宫向君王拜年, 尽管隆康帝有意想让皇宫变得喜庆一点, 但败未曾修复的宫墙地砖还是明晃晃地彰显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政变。
去年年末的战导致朝中官员死了一小半,大朝会的时候熟悉的面孔少了许多,戚方禹倒是没死在战
中,只是心绪焦虑过
,而他又年老体弱,暂时无法处理朝中事务,隆康帝便索
准许他告个长假,并将他的职务拆分给其他
,话是什么说,但实际上还会不会还回来并不知道。
同样的也有其他一些,在朝中
手不够的
况下,隆康帝仍旧一意孤行裁掉了一批
,熟面孔少了不少,为了填补空缺,吏部重新选拔了一群官员,有些是从任上提拔而来,季时傿上朝时看到一些生面孔,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近来宫里的裴淑仪很受宠,隆康帝嘉奖了她的父兄,前有九门卫左将军周适详造反,他死后职位空缺,裴淑仪的嫡亲兄长便接任了这个职位,裴家的子弟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恩宠,季时傿不免怀疑,这些事当中,裴逐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