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无声地笑,捏着根重庆的手搭在车窗边上,单手倒车,停在某个区派出所门前。
“到了。先带你见见我哥,罗凫。”
“人家跟我不一样,是正经公务员。”两人下车,南浔提起这个名字,嘴角都止不住上扬。“可别和他提我在特调局。我最近的身份是出租车司机。”
车门关闭,秦陌桑眯起眼,瞧见自动开合的玻璃门内站着个身穿制服挺拔英俊的青年,胸前标牌写着罗凫,手腕间有根常人看不见的红绳,穿越宇宙因果的阻碍,与南浔的手腕绑在一起。
02
与此同时,夜,十点,江北区。
布加迪一路咆哮着开进别墅主路,雕花铁门在他撞上前一秒自动识别车牌开启。车头拐九十度,直接停在花园草坪上。
李凭凶恶煞走下车,空气里铁锈味弥漫。那是血的味道,也是这座城经久不散的湿气。
别墅占地接近一平方公里,可以说是私家园林。核心三层仿照帕拉第奥的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中心对称设计,宏伟优雅,俯瞰江关。
无论是位置,还是格局,都宣告着这片宅院主人唯我独尊目空一切的风格。嗜血丛林里称王称霸几十年,足以让人的野心膨胀到可笑程度。
隐隐地,他听见楼上竟有人在唱戏。
“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看江山在望中。”
清唱配檀板,虽然出自十几岁少年人的嗓音,却沉稳顿挫,具威武和柔媚。
门厅开着,里面灯火辉煌,像是恭候他来。
李凭闲庭信步,顺着中央扶梯一路走上去。唱词还在继续,耳朵里却听见细微的水声。
滴答,滴答,顺着楼梯流下。
他站住脚,站在扶梯侧翼向上望,看见二楼主厅里门虚掩着,有血迹蜿蜒。刺鼻的铁锈味就是从这里飘出去。
男人站在露台上唱戏,穿水袖,身段纯熟,唱腔老练。挪步间李凭从门缝里瞧见地上绑了一排人,都是方才在广场上用刀划了他们车的少年混混。
他推开门,唱戏的男人回转身。是敖广。
大厅接近五百平,打通三个主厅连在一起,望不到尽头。主客室四壁通透,都是落地窗。边柜里全是贵酒,琳琅满目。五米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吊灯,照着室内血腥的一切。
为首的刺青少年被切了一根手指头,痛得无声抽搐。其余人战战兢兢,还有几个吓得尿了裤子。被切掉的指头装在铝质水果盘里,放在橡木大桌上。
敖广脱了水袖扔在一边,坐在沙发一角,垂眼看地上的人。
“毛头小子没有轻重,做得过火了,给李公子赔罪。”
李凭站在门前,不愿再往前多迈一步,面色冷得能制冰。
“你的烂事,我管不着。李家和我没关系,这片地你想用,该找谁找谁。但‘无相’的事,你如果再敢插手,敖家也保不了你。”
“听说这些酒是令尊的部分收藏。”敖广扫了一眼四周:“说借给我玩两天,酒随便喝。一瓶就有十几万,全开了也无所谓。”
李凭转身就走。
敖广在他身后慢悠悠开口。
“秦陌桑味道怎么样?尝过了吧。那女孩不错,我也喜欢。要不商量一下,等你玩累了,让给我。”
倏忽间,轻快到看不见的动作,李凭手里的唐刀抵上敖广的脖子。双开刃带血槽,冷锻花纹如同蛇鳞,他手臂上青筋迸起。
敖广笑得耸肩,仰面朝沙发后倒。地上瑟缩的人不敢开口,只看着李凭猛虎一般把对方按进沙发里,刀法是杀猪宰羊似的野蛮。
“收收力气,杀了我情蛊也解不了,蛊是我给的,下蛊的是我上峰。”敖广仰下巴,眼带着疯意。
“看来是尝过了,哈哈哈哈哈。李家人还说你古板,我看也不是嘛。”他仔细观察李凭每一个微表情,毒蛇似地扭动身子。李凭一阵恶寒,收刀后撤半步。
“你上峰是谁。”
“我上峰就是上边的联络人。五通能做这么大,你以为是光靠南边那些不稳当的生意?淡季也要北上打点野味啊。”敖广坐在沙发上悠哉,上下打量他。“情蛊发作什么感觉,是不是随时都想干?秦小姐瞧着不大好搞定,你不会是用强了吧?人不可貌相啊李公子。”
啪。
李凭随手抽出一瓶酒,拿高了摔在地上。浓香酒液混着血味,变成刺鼻的腥甜。碎裂的酒瓶四处滚落,闪烁如水晶头颅。
敖广变了脸色。
李凭随即又去拿第二瓶第三瓶,摔到第四瓶时敖广终于忍不住,喊了声你TMD别摔了!
他站定,回头看敖广,气定闲。
“我摔别人家的酒,敖公子激动什么。”
敖广抱臂冷哼。李凭信步走远了点,站在最高的玻璃酒柜前,输了一串密码,柜门轻声开启。
“我去!”敖广绷不住,直接跑过去按上柜门,面色铁青。
“你不是被除名了?难不成李家密码锁都一样?”
“这酒柜是我出国那年买的,定制了一千套,每个省,只要我住过的地方都有。法餐也学调酒,查我背景时候,没人告诉你吗。”
李凭按着橡木柜门边缘,看着里面的酒。
“945年的罗曼尼康帝干红,也就三百来万。砸也就砸了,你找个人报销,不难吧。”李凭插兜,侧过脸看他。
所谓绝对的蔑视,不是恨,也不是傲慢,而是压根就觉得,彼此是两个类别,两种生物。他所理解的世界,和敖广所理解的,截然不同。
“还是说,这庄园是那帮败家玩意拍卖给你的?”李凭用方才敖广说话的语气,慢悠悠开口:“那就坏了,敖公子。这个地方风水不好,死过人。”
敖广第一次害怕了。
李家,和李家背后的人,都深不见底。但面前这个孤身和整个李家对抗的逆子,也不像他想的那么好对付。
东宫太子被贬边关,就算落难也是龙章凤姿,可堪拉拢。多年以后,甚至可以扶植他做傀儡。李凭,不是不能成为自己手里的王牌。
“李公子,李老板。这样,我们坐下来聊聊。”他摆出生意人的架势,拍拍沙发。
“先把摊子收拾了。”
他洁癖,恨不得现在就走,把瞬身的血味酒味都立马洗干净。
“这不就巧了?我正要收拾。”
敖广抬脚,走到痛得发抖的年轻人旁边,踢了他一脚。
“起来。”
李凭抿唇站立,长刀收起,坐在高脚椅上。
敖广背对着他,拿起摆水袖的长桌上檀木盒子里的针管,又从盒子里取了一个安瓶,扳开。透明液体注入受伤年轻人的胳膊。
众人屏息。没过几分钟,断掉的手指立即止血,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李凭眯起眼,手指敲着刀背。
逆造化,改生死。原本是不合规律的异常存在,却在此时此地,变成可以控制和再现的东西,也就意味着可以被消费。“五通”所图的远比他想象的大。
其余几个被绑着的瞧见这场景都呆了,继而爆发出疯狂而喜悦的喊叫。
“要要要,给我们都打上!”
“要要要什么要你们配么?敢说出去半个字,江边水泥桩里挑一根。”敖广把檀木盒扣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