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可能只有江槐琭看得出来云凛这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并非是什么涉世未深的无知少年,而是纯粹懒得理人罢了,何况少年此时眼前有更重要的东西──美食。
眾人边喝酒边聊,云熠忻听宾客们轮流夸自家外甥就开心得意,亲自拿酒壶替他们斟酒互敬。雷巖担心云熠忻喝多伤身,也会找理由替人敬酒,有人问起云熠忻说:「云东家,这位雷将军和你是近来认识的朋友?」
云熠忻瞄了雷巖一眼,微微勾起唇角说:「这位雷将军本来是我朋友,不过呢,现在已经不能算是朋友了。应该说,是我的意中人。」他掩嘴闷着一个小酒嗝,看起来像在窃笑。
雷巖听见云熠忻这么说,心中欢喜不已。其他宾客就更加意外了,他们没想到云熠忻的桃花如此多,感情却会这么快就定下来。
云熠忻的生辰一过就迎来处暑,再不久就要入秋,但琳霄峰早就开始变冷了。喜宴结束后,客人们也陆续下山,云凛和江槐琭多待了两日才去向云熠忻道别。
琳霄天闕几乎所有人都来送行,云凛一一向他们挥别,然后走到云熠忻面前说:「舅舅,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太想我。」
云熠忻敷衍点点头:「嗯、嗯,好。」
「你不要老是照镜子。」
「嗯。」
「衣服少作几件,好多新衣服都还没穿呢。」
「没事,都能穿得下啊。」
「太浪费啦。」
「好啦。」云熠忻被念怕了,反过来念他说:「你也是要早点睡,最好天黑就上床就寝,我们江医都说了晚睡对你的心疾不好,对什么都不好。」
「喔。」
「喔什么喔?衣服多穿点,穿暖和,要是着凉了我就去骂你。」
「喔。」
「我还骂江槐琭!」
被逮到软肋的云凛乖乖的低头改口:「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啦,你不要骂他。」
云熠忻露出了得胜的笑容,还朝外甥身旁的江槐琭昂首挑眉笑了下。
这天的清晨很冷,草木结霜,江槐琭拿轻软的白狐裘把云凛都裹严实了才带出门,云熠忻知道江槐琭很疼惜云凛,所以说服自己安心放手。
「好了,出太阳了,一会儿路上的霜都会融化,路也会变滑,你们路上当心点。」云熠忻摆手催促他们说:「你们去吧,不必太掛念我。想回来的话,随时都能回来。」
雷巖站在云熠忻身边对江槐琭他们说:「你们不必太担心熠忻,这次我留下来陪他,他不会太寂寞。」
云凛和江槐琭手拉着手,在舅舅、雷巖和其他人目送下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吸了下鼻子回头奔向云熠忻。云熠忻展臂抱住少年,笑着念他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快走啦。」
「舅,以后中秋、过年、清明,我都会回来的。」
「好,好。」云熠忻挥手,眼眸含着温柔笑意目送外甥和江槐琭,直到他们身影被云嵐掩没,他仍在原地站了很久。
雷巖轻唤:「熠忻。」
云熠忻垂眼低喃:「方才我差点想衝过去留住阿凛,他才刚转身背对我,我就已经觉得好寂寞……」
雷巖知道没有任何言语能安慰此刻的云熠忻,只好将人紧紧拥入怀中。云熠忻本来以为自己还算平静,被雷巖这么一抱就眼鼻发痠,埋首在对方颈窝闷闷道:「你说了陪我,不许食言,否则,天涯海角我都找你算帐。」
雷巖听他用撂狠话的方式撒娇,爽朗笑了笑说:「你想我陪多久,我就陪多久。」
云熠忻话音低哑道:「那就天长地久吧。」
「求之不得。」
另一头,云凛和江槐琭走在下山的路上,由于这里山势多变而险峻,离开琳霄天闕的范围就需要有适应此境者带路才能免于遇难,因此从前云氏一族就在山中筑了两条秘道,其出入口在天闕外半里处的瀑布旁,瀑布两侧各有一座八角亭,打开机关就能看见亭台下的通道。
一个能通往地势较平缓的半山腰,琳霄天闕的人都知晓,而另一座亭中秘道仅云家人有钥匙能开啟机关通道,能直通山间另一座瀑布,虽然要走一段山路才能下山,却离官道意外的近。
云凛拿的钥匙是云家人才有的玉石,他和江槐琭说:「这个也是舅舅给我的,以前我都是走另一处秘道。以后你也会有一个。我们走吧。」
江槐琭一手拿着入口处取来的火炬,另一手牵着云凛。秘道幽暗,不过也没什么蛇虫鼠蚁躲藏栖息,他察觉云凛有些不安就问:「你害怕?」
「有一点。我没走过这条秘道。」
「不怕,我陪着你。」江槐琭回头对少年微笑,然后哼着小时候师父教的歌谣给云凛听。
两人随意间聊着,感觉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到出口处的亮光,还听见外面的瀑布水声。云凛说:「从这里再走一段路就能骑马或乘车了。舅舅让人备了马车给我们。」
江槐琭绕到少年面前蹲低:「上来,我背你过去。」
「嗯。」云凛靦腆笑了下,趴到江槐琭背上。
他们找到马车,以防万一,江槐琭把马车检查了一番才让云凛上车。云凛拉着江槐琭的袖子说:「我跟舅舅以为那个人会来捣乱,可是他和九狱教都没动静,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安心了?」
江槐琭摸云凛的头,又捧起他的小脸轻啄其眉心、鼻樑和唇,温声细语道:「你舅舅安心的让你跟我走,你就安心和我一起吧。有我在,谁也不能再伤你分毫。」
云凛听完抿笑说:「也对,何况他要闹事也早就出现了?我们走吧。你说你住的地方在哪儿?」
「比京城还南边的小城,你应该会喜欢那里。」
「为什么?」
「很多好吃的。」
云凛一听笑出声:「讨厌啦。我看起来这么贪吃?」
「呵。」江槐琭笑而不答,专心驾车赶路,偶尔和车里的少年间聊几句,或是听少年哼歌给他听。
江槐琭的感官极其敏锐,原以为是错觉,但他驾着马车越过河谷进入小镇,越发肯定有人在跟踪他们,而且离城镇越近,对方跟得越紧。他将马车停到客栈,就带云凛随意走进一间成衣铺。云凛有些疑惑:「你要买衣服?」
「看看。」江槐琭压低嗓音和云凛说:「我不想吓你,不过这一路上有人在跟着我们。」
「九狱教的?」
「没看到对方的样子,对方在野外没有刻意收歛杀意,但是现在又藏得很好。你不要落单,跟紧我。不过别怕,有我在。」
「好。」云凛看江槐琭的情泰然自若,他也不那么紧张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