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对麦芒的夏居雪,眼见着对方越说越过分,也?不?打算再?继续忍着她了?!
她嚯地?站了?起来,把对方吓得一个习惯性后退后,这才微抬着下巴看向对方,语带嘲笑。
“赖明月,你是不?是傻?你的思想觉悟呢,被驴吃了??你再?想想你刚才说了?多少‘反动’话,不?怕我去公?社给你来个举报吗?”
说实话,看着受了?刺激一般口?无遮拦的赖明月,夏居雪内心里是有几分好笑的。
也?不?知?道赖明月有多恨她,以至于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头脑发热,连平时最强调的“政治进步”、“思想觉悟”都抛在了?脑后,不?管不?顾地?说起那些“混话”来!
比如,她说的“阶级”写成“阶基”,就是这年头的时代特色。
这年月,从干部到社员,在填“家庭出?身”一栏时,都是这么写的,而且,除了?这两个别字,其他字也?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好似不?写错别字,就无法证明自己根红苗正,但?人家这样写没问?题,你要是在背后嘲笑人家,那就是“阶级立场”的大?问?题了?!
第2章 成笑话的人
还是那句话, 这?年头处处强调“政治为纲”,“政治工作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线。”
故而,夏居雪这?番棉里藏针软中带硬的?话一说?出来, 果然犹如当头一棒,把赖明月的?嚣张气焰给一下打?了下去,堪堪反应过来的?赖明月下意识一个激灵, 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了几丝慌乱。
但很快,想到如今自己背后那个虽然令她厌恶但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极大好?处的?“靠山”, 赖明月底气又重新?聚拢起来。
“夏居雪, 你少吓唬我, 我不就批评了你几句嘛, 你就想举报我?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 我如今可是公?社的?干部, 才不怕你的?打?击报复呢!”
夏居雪冷笑?:“呵!”
赖明月:“你——”
就在赖明月气急败坏下, 想要继续攻击夏居雪时,邵振洲快步走了过来, 站在夏居雪跟前?,确认她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后,犀利的?眼眸便如两簇利箭般射向了赖明月,话音虽然不重,却很有威慑力。
“你是谁?是公?社哪个部门的??为何要如此中伤我们贫下中农?”
夏居雪:“咳咳咳!”
夏居雪抬眼看?向忽然出现的?邵振洲,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邵振洲这?个看?起来钢筋铁骨的?大男人, 居然, 也?会给人“扣帽子”……
而原本还咄咄逼人的?赖明月,在看?到邵振洲出现的?那一刻, 整个人仿佛就掉进了大山最深处,完全惊呆了!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鹰眼犀利,一身斜纹布旧军装,领口上两面?红旗鲜艳耀眼,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即便已过三年,即便当初他在队里待了不到一个月,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毕竟当初,她可是打?过他的?主意呢!
赖明月定定地盯着邵振洲看?,只觉得脸上的?肌肉瞬间被凝冻成了硬石板。
而更令她眼前?一阵灼伤般刺痛的?是,邵振洲用那么犀利冰冷的?眼质问过她后,又转向夏居雪,换了另一副春风化雨般的?面?孔,关切地问她——
“你没事吧?”
夏居雪摇头,不就是和赖明月你来我往地抖了两句嘴嘛,过去两年,两人同住一屋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能?有什么事?
夏居雪表示自己好?得很,赖明月却是很不好?了!
她心里酸水泛滥,脸上眼光如刀,恨不能?在夏居雪的?脸上狠狠地戳出一个洞来,嘴巴张张合合间,下巴骨咬得巴巴响,话里满是浓浓的?醋意和怨念。
“夏居雪,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赖明月承认,她当初刚到月湾队不久,就瞄上了那年刚好?回乡探亲的?邵振洲。
这?个男人,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电影里英雄人物的?味道,是她所不曾接触过的?类型,的?确让她十八岁的?少女心,有几分心动。
当然,除此以外,更多的?是权衡利弊。
彼时的?邵振洲,已经提干,虽说?只是个小排长,但部队的?排职干部,同样也?有几十块钱的?工资,而且,赖明月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个男人在部队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所以,综合相貌、人品、条件等种种因素,这?个男人虽然也?是乡下人,但在她目前?能?挑选的?范畴内,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出类拔萃了!
因此,向来自诩眼光精准的?赖明月,不但在当时故意和邵振洲在队里制造了几次“偶遇”,还在他回部队后,主动发起了“进攻”,给他写了一封所谓“仰慕他人品”的?表白信。
只是,就在她信心十足地畅想着对方收到她的?去信,会如何受宠若惊,迫不及待地与她鸿雁传书尺素不断时,一直等啊等啊的?她,最终却连对方的?一个小纸片都?没有收到!
为此,她当初没少在心里呸他!
一个农村兵,充其量干到副营也?就到头了,还敢看?不上她,就他那样的?出身,估计眼光也?就那样了,以后估计也?就只能?配他们大队里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只会围着锅台、井口、田地、男人转的?傻大姐儿!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夏居雪和邵振洲,居然凑在了一起,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不等夏居雪回答,听到她话里满是质问意味的?邵振洲,不由把脸冷成了一坨冰块。
“我们两个在一起,光明正大,倒是你,既然说?自己是公?社干部,就应该更加懂得你刚刚说?的?那些中伤我们贫下中农的?话,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
南方的?古榕树,那个大,粗,密,用社员们的?话来说?,“天上的?雷公?都?劈不透”,而此时此刻,赖明月只觉得,自己被层层穿透的?干壳雷劈了个里嫩外焦。
邵振洲在撂下一句警告后,再没看?她一眼,与夏居雪已经双双拐过弯儿,不见了身影,只是,赖明月还呆呆地站在榕树下,一张原本还算秀丽的?脸就像开了染坊般,各种颜色都?有。
邵振洲的?话原本就让她内心里一团狂燥郁气烧得旺旺的?,而夏居雪临走前?,那故意学着她的?语气的?嘲讽之?语,更让她恨得攥紧了拳头,胸、脯起起伏伏就像着了火。
“领袖说?,‘先做学生,然后再做先生’,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本来就是要拜劳动人民为老师,向他们学习,赖明月,你刚刚那种翘起尾巴看?不起贫下中农的?思想和言论,很危险呢,我劝你还是要加强改造,赶快回到领袖的?革命路线上来!”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今天来公?社,是来办事的?,就像你说?的?,我也?要像陆小绢一样,要在这?里扎根一辈子了呢,至于我要嫁的?人是谁,就无?需你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就好?!”
大榕树下,赖明月脸孔扭曲,耳朵里在不断回响着这?段话的?同时,脑子里也?像放电影般,回放着去年她被抽调到公?社的?一幕幕经过……
去年,整个公?社遭遇大虫灾,谁也?没有想到,在知青点里除了一张脸以外从不显山露水,队里安排什么就做什么,不是落后分子,但也?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