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风雷暗蓄。
一百三十六张骨牌外加八张花牌牌面,齐齐整整地镌在白玉筹子上,尚书仆朱宣文从筹子堆里摸了一支,玛瑙色索子在烛火下端得是鲜艳。“这蜀地来的新玩法……两副牌一起打。”朱宣文看了看牌面,撇了撇嘴,“牌面难记的很。”说完捅了一张文钱,“你们有索子的别攥着,碍了郡主和牌,那是大罪过。”
“多掺进来一副牌就多个变数。”陆昭笑了笑,眼底却不露声色,待上家的沈澄誉捅出了一张万贯,这才把手里的索子打了出去,“瞅瞅,这死局还不都活了。”
底下三忽然静默,眼
流了一番。朱宣文本想过几
再和索子,如今见陆昭一张索子打出来,自己却因刚才的话不敢明目张胆地拿过来,脸色有些
沉。
陆昭当然知道,桌上这三个牌搭子其中俩都和魏军有些往来,但那又有什么要紧。权力的游戏一旦撕
脸,向来是穷图匕现的。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凑个局子。宫墙外,一个个生命坠
血色的
渊,宫墙内她与他们讨论着冬季的鱼脍和和牌。你来我往眼底生风,互通有无的同时,也对这几年的君君臣臣做个
待。
沈澄誉先牵开
了:“郡主
待臣送给魏国太子的厨子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送过去呢?”
三个里
朱宣文也抬
看向陆昭。
陆昭抿了茶,似乎只在乎着眼前的牌局:“今天就送过去呗,和伯父准备的那几个舞姬一起。”
陆昭下家的一个年轻强忍着笑,捅出了一张竹子。
在一片尴尬的气氛里,陆昭再度开:“如今这个时局总不能大家抱着一起死,魏国那边还是要派出一个
接洽。沈伯父,这事就得你来出面,可不能推脱啊。”
牌又打了一圈,到了沈澄誉,沈澄誉将手里的兰花筹子郑重其事地放在桌上,拱手道:“臣卑微之躯,怎敢独当一面。臣之后便与各家商量,大家一同出面,在魏太子那里争取一个好结果吧。”
“那我可就和了。”陆昭将玉筹摆开,望着另两道,“梅兰竹菊四君子,春夏秋冬一
回,好兆
哇。等过了这道坎,来年咱们四个还能再凑一桌。”
朱宣文和沈澄誉互相对望了一眼,陆昭却已站起了身,重新披上斗篷。
一局里,朱宣文没讨好成陆昭,又在和魏国接洽一事上没捞到半分便宜,不由得有些悻悻然:“郡主就打这一?”
张牧初和云岫一同侍奉在侧,此时陆昭已经披好斗篷,看了朱宣文一眼:“我可不贪心,天赐的好牌,赢这一次就够了。”
离了麟趾宫,外面的雪也停了。
云岫不忿道:“郡主就这么便宜了那两个老家伙?”
陆昭带上风帽:“古云,守江必守淮,北
打过了淮河,南朝就只能注定是这个结果。眼下魏太子左脚被北方门阀绊着,只要右脚再陷进南方世族的泥潭里,想要活着回去,没那么容易!”
第2章 诡计
元澈军队驻扎在新亭,与建邺城隔秦淮河水而望。新亭乃建邺西南要冲,元澈命魏军主力由北面的白石垒主攻,自己则率两万兵由白鹭洲绕过石城天险,南下直驱,新亭守军寥寥无几,夺取不费吹灰之力。
身为柱国将军、持节、假黄钺的三军统帅,元澈本不必带着两万军队建邺城南。然而魏国北方门阀畸大,作为扶持君王上位的两大世家,蒋弘济乃是豫州刺史督军事,周鸣锋为兖州刺史督军事。所谓刺史督军事,其实就是刺史持节杖都督本州军事,能够节制本州军队,且持节可以斩杀两千石以下官员,不必上奏。有了持节加督军事,刺史便可真正称得上是一州方伯。若只是刺史而无持节,便是单车,掌政不掌军,执政效率也会大打折扣。
如今蒋弘济和周鸣锋两大方镇,牢牢地掌控着伐吴近八成兵力。唯一寒门出身、且与自己有过的苏瀛,所掌的荆州也不过两郡七县之地,兵力分散且不足。偏偏这样,父皇还给自己挂名了一个伐吴之战的总指挥。如此倾斜的军权分割外加孙子一般的主从关系,让一路南下的元澈倍感压抑。
元澈于楼台上望着朱雀桥的战事,面色愈发的郁。
原想吴国不曾在城南朱雀门铺设过多守备,由吴王长子陆归坚守的石城才是重兵所在,自己可速攻朱雀门,直取建邺。却不料朱雀门虽然守军不多,但尽是
锐,几
强攻,仍是不下,对方显然有所准备。如今己方虽
数占优,但士兵疲惫,士气渐渐低迷。再拖下去,石
城陆归的援军怕是要到了,届时出城反攻,自己必败无疑。
真是寸。元澈收起千里镜,心中不乏愤懑,大手一挥,下令收兵。
寸的不止这一件事。
元澈回到营帐,继续研究起案上两张布防图来。这两张画的都是石城的布防图,虽然细节上标画得截然不同,但是字迹却十分相像。
石城位于建邺之西北,隔江水与魏军相对而望,乃建邺西北防御第一坚。
元澈渡江前,先从负责报的绣衣属得到了一份石
城布防图。而决战前夕,又有城内细作献图,献上的则是有烧毁痕迹的一份。两份布防图截然不同,而且若用绣衣属所献的图,那么元澈主力则必然陷
另一份布防图所设的圈套之中。若用后者,则必为前者所陷。
费了多少力物力才获得的布防图,如今却无法使用。最终,元澈不得不选择最保守的办法,避其锋芒,南下新亭,另辟战机。
而现在,虽然他夺取了新亭,但对方在朱雀桥的防守也并不薄弱。秦淮河的要道上皆树栅垒石,查浦、药园、廷尉三垒修治完备,以
兵把守。可见幕后的
纵者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环,以逸待劳,等着在这给他收尸呢。
如今,他带着两万军队孤军建邺之南,江水物流皆由陆归石
城控扼,与北面几乎丧失联系,
不着腚,局面不可谓不凶险。
元澈于案前静坐沉思,画出这张布防图的可谓用计
严。按照当时两军的相互渗透的程度,吴国已无军事秘密。可是当事者竟还能抛出这样的手笔,让主帅即便已经得知布防
况,却也不敢下手软肋。不得不说此等计谋
而不险,既点到了要害,更有
诡之美,引敌
遐思踟蹰。且后续布置更是缜密万分,直到最后关
,杀意俱现。
此时副将冯让通报内,见元澈还在对着已经看了几
的两张图沉思,小心翼翼道:“殿下,军队已悉数归营,此次伤亡一千三百余
,余下已安顿休整。”说完顿了顿,见元澈并无愠意,方继续道,“已到晌午了,殿下是否要传膳?”
“那便传。”元澈的回答简短净。
冯让布置好用膳事宜后,元澈忽然问了一句:“绣衣属的献图前后,可曾有任何言语?”
“不曾。”冯让摇摇,“他们一向嘴上紧,半句也不肯多说。殿下可是想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