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荻花岸边,
冰面之上,那道朦胧的,蹒跚的身影。『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自徐鹤雪十四岁离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虽只书信常来往,仍为彼此之知己。
“他此生,”
徐鹤雪仰面,鬓边几缕浅发微扬,雪粒子落在他的眼眉,却始终无法消融,“我对他唯一的期盼,就是他能好好地活着。”
第3章 行香子(四)
岁暮天寒, 正元帝受了风寒夜里睡得本就不安稳,丑时忽有宫来报,皇城南面的宫室因连
的积雪厚重而被压断了脊梁。
然而不祥之事非只这一桩, 寅时早朝,百官觐见, 多地雪灾,饥馑冻馁者众,时有冻死百姓与牲畜的事发生。
丰州的官衙年久失修, 地方官员请示朝廷几番不见拨钱,今年雪灾一重, 衙门的鼓角楼倾塌, 压死了鼓角匠全家。
雪灾如此严重, 不但使地方不得安宁, 竟还使宫室倾塌,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征兆,灾者, 天之谴也。
作为大齐皇帝,正元帝不能不以此为警示,赈济地方, 安抚臣民, 并举行祭天仪式。
正元帝信道,对“天谴”二字实在敏感, 在朝上议定祭天仪式在泰安殿举行后,只是从朝天殿到庆和殿这么一段路, 寒风便吹得他疾发作。
倪素天亮时才得以进城, 她回到南槐街换过一身衣裳后,才来宫中取牌子, 预备去南郊别苑。
“秦老呢?”
倪素了正堂,却没有在里面瞧见秦老医官。
“官家疾犯了,秦老医官他们都去庆和殿了。”一名局生随
答了她。
话音才落,门帘被从外面掀起来,如此冷的天,进来的医正们额上却有细汗,倪素看着秦老医官在后
,被
扶着,腿脚似乎出了问题。
“秦老,您这是怎么了?”
倪素立时上前。
“老了不中用,在外
滑了一跤。”秦老医官勉强笑了笑。
几名医正将秦老医官扶到流苏帘子后的竹榻上,倪素用软枕垫在他身后,又将炭盆挪得离他近些。
炉上煮着茶,她瞧了一眼,还不见热。更多小说 LTXSFB.cOm
“官家的疾怎么又犯了?”
倪素往炉子里添炭。
“本就是在病中,今上朝来去一趟又受了风,”秦老医官咳嗽了几声,“听说积雪压塌了南面的一座宫室,都说是天谴,官家怎能不急火攻心。”
倪素见秦老医官的有些怪异,便问了声,“您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
秦老医官摇了摇。
太医局至今没有更好的办法根治官家的疾,以往官家
疾发作得若是严重,比起用太医局不够止痛的汤药,官家更愿意服食金丹。
金丹服下,半刻便不痛。
但今,官家痛得那样厉害,却始终没有说要服用金丹的话。
倪素为秦老医官倒好热茶,备好茶点,才去领了去南郊别苑的牌子,宫门外备了车马,赶车的是内侍省的宦官。
倪素才将药箱予宦官放到车中,她踩着马凳上去,正欲躬身掀帘
车内,却隐约听见一阵甲胄碰撞的森寒之声。
严整的步履声越来越近。
倪素侧身抬首,只见红衣金甲的禁军整齐划一地跑来,迅速将道路两旁肃清净,挡住车马行
。
“这是怎么了?”年轻的宦官皱起眉,他冻得鼻
发红,瞧见这样一幕,便抱怨出声,“挡在这儿,咱们怎么走啊?”
倪素站在马车上,自然也能越过墙,看得更远一些。
寒风呼号,落雪纷纷。
着甲带刀的亲卫与禁军簇拥着一个,那
衣袍单薄,每走三步,便屈膝叩首,高呼:“陛下仁德,鬼伏钦,万方有罪,在臣一
,恳请上苍,移灾于臣!”
污泥沾湿他的衣袍,雪水浸透他的发髻,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已经冻得乌紫,未着鞋袜,重复着起身前行三步,再屈膝下跪,大喊。
昨夜荻花河畔,
倪素见过他的脸。
她本能地垂眸,袖子边的淡雾不见,她环视四周,只见那道淡薄的白衣身影,已悄无声息地越过禁军的墙。
白明光,寒雾弥漫。
徐鹤雪几乎一下定在道路中间,他看着那个的脸,双足似有千斤重。
“殿下……”
袁亲卫见嘉王起身困难,便想去扶,却被他挥开了手。
嘉王咬着牙,双手撑在湿的地面站起身,往前一步,两步,三步,又跪下去,重复方才的话。
他渐渐地近了。
“陛下……”
嘉王铣足,踉跄地往前,才走出两步便摔下去,徐鹤雪上前两步要去扶,但他半透的手穿过嘉王的衣袖与手臂。
嘉王摔倒在地,只觉迎面拂来的风更加寒。
徐鹤雪看着他勉强起身,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样近,足够徐鹤雪看清他如今的这副样貌,五官褪去年少时的稚,已沉淀出几分岁月的痕迹。
更高了,却还与年少时一样,如此清瘦。
“永庚……”
他喉结微动。
为何回来?
可眼前这个给不了他答案,徐鹤雪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跪下去,叩
,“陛下仁德,鬼伏钦,万方有罪,在臣一
,恳请上苍,移灾于臣!”
为何如此?
徐鹤雪蜷紧指节。
嘉王起身,毫无所觉地朝前走,撞得残魂散成淡雾,他倏尔止步,回过,寒烟缕缕,朔风刺骨。
“殿下?”袁亲卫不知他在看什么。
嘉王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又回过身,迈着艰难地步履朝前,三拜九叩,朝着那道宫门,朝着那座皇城。
自嘉王城,宫中便已得了消息,正元帝在庆和殿中,
疾的疼劲儿还没缓过去,立在一侧的梁福小心翼翼地说,“听说,是从御街一路如此过来的,嘉王铣足,三拜九叩。”
正元帝躺在龙榻上,久久不言。
任是谁,也没有料到,嘉王竟敢抗旨不遵,返回云京,原本正要出宫的潘有芳等也聚集在永定门,他们看着嘉王走三步,三叩首,一双赤足满是血,衣袍上也沾着脏污血渍。
“官家说要见?”
潘有芳问了声身边的殿中侍御史丁进。
“是。”
丁进盯住不远处嘉王的身影,脸色有些发沉。
嘉王抗旨回京,官家此时却要见,这已经很不妙了。
孟云献在政事堂的后堂里端坐,闭目养。
“孟公,您昨儿才借着底下点了黄相公一番,黄相公昨夜已劝得官家改变心意,增派禁军保护嘉王回彤州,可嘉王今
……却自己回来了。”
黄宗玉是领了命与孟云献一块儿推新政的,他虽是个不主战的保守派,却也算不得是什么旧党,为了江山社稷,他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贵妃腹中的孩儿尚不知男,黄宗玉就必须暂保嘉王。
可增派的禁军才出城不久,嘉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