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苦于门阀横行苦矣,并非皇上之过。” 刘阎视线随着他掠过后面的牌位,痛惜之色一闪而过。“老臣年迈,实在不堪为用。”
他待明章既为半子,亦是徒益友。白发
送黑发
一遭,彻底断了他对朝局的指望。
“明家之难,是朕无能。” 祁钰经方才所见种种,实在如何也端不起君主颐指气使的姿态来。
“皇上如此,老臣万不敢当。” 刘阎看到眼前的年轻,恍然又想起先皇刚登基时摩拳擦掌,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结局又如何…郑国公府死于莫须有之罪,先皇改革屡屡挫败最后只能装聋作哑,为青史虚名妥协…
呐!要想在这世道好生活下去,最后都会变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闭目,缓缓道:“明章…是他痴,妄图以一之力,实现百年未竟之功。”
先皇与郑国公府、明章与东宫、旧例在前,焉知今眼前
不会重蹈覆辙?
事不过三,他不怕后评说河阳刘氏是贪生怕死之徒。
为了与门阀士族的斗争,死了太多了,他不敢再为皇家虚无缥缈的雄心壮志,重复经历失去挚友儿
的锥心之痛。
“皇上今肯来此,他也算未看错
。” 刘阎转身从书柜的暗格里抽出一纸书信,
到他手中。
离开前,回首看着孤立无援的年轻帝王,到底于心不忍…
犹豫再三,只留下一声叹息:“丹姝那孩子重,莫负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眉目
皇上带着程立走出刘府大门, 临走前给刘吉留下一方御赐令牌,地方官见之如天子亲临。
刘吉此本就不善言辞,只在工事学问上认真, 站在门
望着皇上打马离开, 也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拿着令牌回到后园暖房,欲言又止几番,也没说出个究竟来。“父亲…这是皇上留下的。”
刘阎回看了一眼,又不吭声闷
继续锄地。
倒是夫孙氏,当仁不让接过令牌怼到刘阎手里,“大不了就一颗脑袋的事儿, 这饥荒死了多少
,你怎么越老越活回去了!”
“你懂什么!” 送走了皇上,刘阎显然心里也不好受。他虽远离朝堂, 可京中的风声是一点没落下。
皇上如今处境艰难, 门阀不除, 官场任唯亲,改革寸步难行, 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可是…今景,与当年先皇请郑国公府冲锋陷阵时,何其相似。
摩拳擦掌的年轻帝王,奋不顾身的臣子, 最后换来的不过白骨露野,血流成河。
郑国公、恭怀皇后、明章、他的小儿、外孙…他活了七十年到今
,早已不惧死,却实在不忍再为亲
挚友收尸了。
孙氏顺着刘阎的视线望过去, 看着一旁玩闹的小孙。
她走过去, 将小孙抱在怀里, 随意坐在田埂上娓娓道来:“祖母儿时,长在河阳府北边的远山里,没有路,乡亲们的山货卖不出,孩子没书读,只能靠天靠命活着。”
“那祖母是怎么到这里的呢?” 小孩子以为是在说故事,乖巧问道。
“后来,翻山越岭来了个县官名叫赵为宣,他带着乡亲们凿山开路。” 孙氏替小孙将散开的发辫重新一缕一缕编好,也不看刘阎色,自顾自讲着:“路一寸一寸修了七年才有了点眉目,只可惜好
不长命,他在
活时摔下山崖丢了命。”
“那后来呢?”
“县令虽然不在了,可最难修的那段路却趟出来了,乡亲们一代跟着一代,竟真将这条坑坑洼洼的山路凿里出来。” 孙氏眉眼含笑,有着温柔而强韧的力量。
“正因为有了那条路,祖母才能坐在这给你讲故事啊!”
“你教孙儿们读书时,整念叨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孙氏抬眼看着刘阎,暖房里一直没出声的刘家子孙们不知何时都聚了过来,静静听着她说话。
“我不懂朝上的大道理…却知道艰难的事总要有出
去做,正因为前
都倒下了,活着的
才更要将事
做完。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
刘阎环顾四周,他此生养育二子一,皆是细心教养,曾几何时亦是寄予厚望。
掌上明珠刘桑苓,随夫君明章满门抄斩,自死不曾言及悔意。
“皆有私,你怜惜子孙不欲上京…可又有问过他们甘愿否?”
孙氏想起这月余来,宫中、北境每隔几便有消息传来为那两个孩子报平安。缓缓道:“丹姝在宫里,继臻在军中,你真能撒下手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