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垂眸盯着纸杯上医院的红十字标志,思绪渐渐游离。更多小说 LTXSDZ.COM
他其实早就应该离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和程问音坐在这里。或许是外面雨太大了,他不想刚用体温烘
的衣服又被淋湿,又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应该去哪里。
陈念从来没有体会过母亲的
,今晚他虽然全程都在陪在程问音身边,但看着程问音为了宝宝流泪心痛,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波动,只是偶尔会想到自己小时候高烧不退,陈今为了凑够买药的钱,带着他在街上乞讨。
幸好他和陈今一样,命硬,即便是这样也都长大了。
他多希望陈今的命能再硬一点,躲过飞机大炮,穿过枪林弹雨,完完整整地回到他身边。
如果不能,他恐怕会恨他一辈子。
宝宝咳醒了一次,可能是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想起刚才
上挨的那一针,又委屈地哭个不停,程问音抱着他在走廊里踱步,一边哼唱童谣,一边轻轻晃着手臂,可还是怎么都哄不好。
程问音想起从家里出来时特意给宝宝带了绒布小鸭子,或许能有用。
他从包里拿出小鸭子,递到宝宝手里。
宝宝打了个哭嗝,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小鸭子,哭声渐渐小了,没过一会儿,他张嘴咬住了绒布一角,哭声就这样止住了。
程问音给他擦眼泪,拍着后背哄道:“宝宝是不是想爸爸了呀?”
装着lph信息素萃取
的小瓶就贴身挨着程问音的胸
,程问音将小瓶拿到衣服外面,让宝宝和他一起感受着齐砚行令
安心的信息素。
“爸爸要是知道宝宝生病这么难受,会心疼坏的,宝宝勇敢一点好不好?”
这个临时想到的方法仿佛有效一样,宝宝打了个哈欠,嘴
慢慢松开了小鸭子,咕哝几声,蜷在程问音怀里睡着了。
程问音松了
气,低
吻了一下装着信息素的小瓶。他也和宝宝一样,从松木的气息中体会到了无可取代的安全感。
陈念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看到程问音的种种举动,他忽然想问程问音一个问题。
“程问音,你不怨你的丈夫吗?”
程问音偏
看向他,似乎很不解,“为什么要怨他?”
“你平时一个
在家照顾孩子,几个月才能见他一次,下这么大的雨,孩子生病了,你又得一个
带着孩子跑医院,不觉得累吗?”
程问音浅浅地笑了笑,说:“有时候是觉得很累……但是不怨他。”
“就像你的哥哥不能陪在你身边,但你也不会怨他一样。”
他说完就有些后悔,觉得这个例子举得不太恰当。生离和死别,对于随时可能会面对后者的
来说,前者实在是不值一提。
陈念笑了一声,没接这个话茬。
他心想,我可没有你那么伟大,我何止怨他,我简直恨透他了。
医院的灯是统一的冷白色,陈念垂着眸坐在灯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
影,皮肤看起来更加苍白,细瘦的手腕和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管呈现出一种病态。
他想陈今想得快要发疯,一想到每一刻的陈今都生死不明,那些恨意几乎盖过了他对陈今痴迷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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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将程问音对丈夫的
,和他自己界限模糊的
恨放在一起共
。
这仿佛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概念。
“吃花生糖吗?感觉你嘴唇有些白,是不是低血糖了?”程问音从
袋里拿出一块用纸巾包着的花生糖,“本来是给宝宝带的,担心他不配合医生。”
“谢谢。”陈念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剥开纸巾丢进嘴里。
程问音覆上他的手,很凉,不像他和宝宝的,是温热的。他不自觉握紧了些,说:“陈念,今天谢谢你。”
“中秋节……要不要和我跟宝宝一起过?”他问,“我外公应该也会来,
多了热闹些。”
关于团圆的节
在战争时期总是显得分外敏感,程问音已经习惯了丈夫不能回家过节,倒也不觉得难过。起码他还有宝宝和外公,而陈念却只有自己,或许连一顿热腾腾的饭菜都吃不上,无论是出于感谢,还是单纯心疼这个男孩,程问音都希望陈念能和他们一起度过这个节
。
陈念含着花生糖,含糊地“唔”了一声,没告诉他自己原本打算今晚就搬走。
他和哥哥一起住的房子经常停水停电,
们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早出晚归,邻居之间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其中最熟悉的邻居,一定是隔壁的罗婶。罗婶
格直爽,待
热
,没什么文化,是个典型的劳动
,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很不容易。
每逢过节,罗婶给儿子炖了
或是煮了鱼汤,一定会用家里的碗装着,分给他和哥哥。
家里现在还有罗婶送来的一只瓷碗,因为当时搬走得急,忘了还。
但现在也没机会还给罗婶了。
罗婶家的两个儿子都死在前线了,前后只隔了不到两个月。罗婶接连收到两封慰问信,接受不了儿子死在异乡,连尸骨都见不到,从此整个

大变。
半个月前,罗婶上吊了,尸体好几天才被发现,陈念得知消息后,去送她了最后一程。
隔壁的一家
都没了,就算他这时候搬回去,好像也没个
能说话。
过完中秋再走也行,陈念心想,住在军区收信还方便些,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享有优先权的。
当然,前提是,如果陈今那个笨蛋还有在给他寄信的话。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时针跳动的细微声响被
夜无限放大,两个
并肩坐在一起,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程问音一遍遍抚摸着宝宝手指上抽血留下的血点,一边走回想着今晚的经历,心里五味杂陈。
他刚刚说谎了,他其实是怨过的齐砚行的,就在今晚。
他帮宝宝换好衣服后,四处翻找雨伞,怎么都找不到那把藏蓝色的大伞。
宝宝一直在哭,哭声越来越虚弱,夹杂着咳嗽和
呕,程问音急得额
冒汗,恨不得把宝宝护在怀里,冲进雨里。
四处翻找无果,程问音终于想起,齐砚行上次离家前,他亲自将那把伞放到了他的行李箱里。
明明是他自作主张,担心齐砚行在外遇到
雨天,所以把家里最好的一把伞给他带走了,齐砚行明明对此不知
,但是那一刻,他却在心里怨齐砚行。
为什么他不在。
为什么在这么无助的节骨眼,宝宝需要爸爸,他需要丈夫的时候,齐砚行不在。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很想像宝宝一样,用哭声把难受发泄出来,可是他不能。
冷白的灯光看久了眼眶酸痛,程问音仰
靠着墙,闭上眼睛,轻轻吐了一
气,将矛盾与挣扎重重咽回去。
他知道自己不该产生那样的想法,做了妈妈的
应该坚强,应该做宝宝的守护才对,他不能怨天尤
,必须振作起来。
愧疚压在他心上,他暗自发誓,永远不要告诉齐砚行今晚发生的事。
第二十二章
宝宝因为急
肠胃炎,要在医院住一星期院,除了每天输生理盐水之外,只能喂一些医院提供的米汤,
乎乎的脸蛋都瘦了。
药是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