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能令我斗志高昂,而左侧跑者们散发来的是求胜压迫感愈发高涨,我不经意瞥见那个被我称为是「纯种白马」的皇后高中选手,白俊豪,他无暇的白净肌肤,像在温室中呵护长大,发达清楚的肌肉线条宛如个徽章,会念书又会运动,先天与后天都具备的优良马种。
跟我这种乡下来的野马完全不同。
「跑步是为了什么?」忽然一个声音冒出问自己。
「为了赢钱。」
「不对。」
「为了买一个安稳的家。」
「不对。」
「为了……让喜欢的人过得开心。」
喜欢一个人而付出,其实是可以不求任何回报的。我真心地想着。
手伸进短裤口袋,摸了摸那枚用夹链袋包起来地ok蹦附身符。
喧腾的会场杂音,这秒被我燃起的数丈高的斗志淹没,我想放声大笑,但到了嘴边压制成轻蔑的一笑,引来隔壁跑道的选手侧目。
比赛前几秒是全场屏息以待的寧静,大家都等着裁判高喊。
「各就各位!」
「预备!」
我状态好到不可收拾地将双腿登上起跑器,四肢反馈着前所未有的轻盈感,身上所有细胞都像在为某一件事情而运转,而且是没有保留地全速转动着,双手虎口抵住白色起跑线,我将为高三的夏天做个结尾,在跑道的尽头做结尾,也为这场单恋做个结尾。
但我的热血在起跑鸣枪五秒后灰飞烟灭。
完美地起跑,完美地视野,一切都只限到升旗台前,我有一种以为已经到达终点的错觉,当我听到「啪咑」一声,右腿彷彿是熄火的涡轮,剩下左腿依然坚持蹬着惨红的跑道,像在告诉我别放弃,直到右腿完全失去了动力,我的视线如慢动作的下坠,接着侧脸颊贴上地面磨擦而感到一阵刺痛,我闭上眼时才意识到。
我跌倒了。
经线随即传来猛烈地阵阵抽痛讯号,在脚后跟的位置,坠落后全身滑行了两公尺远,我抱着右脚跟不停哀号,但大脑始终命令着必须奔向终点地矛盾指令,于是我以单手向前爬行的姿势想继续前进。
「跌倒了,再爬起来就好了。」我是否曾经说过这样的违心论。
医疗人员出现也挡住了我的视线,他们让我看不到终点。
而那匹高雅的纯种白马,以然在遥远终点,张开双手拥抱欢呼。
「第一名!皇后高中!」司令台上的麦克风,宣布我的死刑。
我瞥见了司令台旁的大赛萤幕,出现第八号跑道的参赛者,如名战败的囚犯,被抬上担架,上了救护车。
右脚踝疼痛剧烈,在医生护士面前,我跟临盆產妇几乎无异,当母亲破门而入诊疗室的前几分鐘,医生冷静地,说出了件让我心灰意冷的事实。
「阿基里斯腱断裂,接下来一年内不能跑步了。」
白色天花板,我每天睁开双眼,都是相同画面映入眼帘,天花板上头些许黄斑加上白漆脱落,我瞪着相隔咫尺般的空白发楞,努力不想去思考今天要做什么。
高三将毕业的半年中,我已经将日子过到连星期几都搞不清,甚至第一次升学考试都没去参加,每日张眼面对空虚,闭上眼就是梦见那场破碎的比赛。
还有实现不了的愿望。
勉强撑起上身,右脚的石膏叩一声敲在地板,检起床边手机,有数通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林明轩打来的,而郑子薇像是不存在我的生活中般的没了音讯,我输掉比赛,失去赢钱让郑子薇脱离痛苦的机会。
「这个月的房租,在这里……」母亲在家门玄关,隻身对抗泡麵头房东的合法敲诈,「是……喔……好……水电费我另外再给你……」他们的谈话我在房间听得一清二楚。
母亲在我受伤后,肩负起所有家中开销,包含父亲欠债,也包括了那条项鍊偿还,我甚至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摆平林老师的刁难,而我现在,沦为连父亲也不如的男人,有时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哪都不去,有时连吃饭都要母亲喊半天,我才开个门让他送食物进来。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林明轩说过的话如雷贯耳。
右脚石膏固定处让我又热又痒,而难受之馀,也只能单脚在床面咚咚咚地,无力地敲个几下,以发洩老天对我的苛刻。
手机震动又起,林明轩第数次打来,我把手机扔进床尾,然后撑起拐杖在近中午时,跛脚走出门去找今日第一餐。
我过足糜烂生活,常觉得出门是件苦差事,两侧胳肢窝夹着拐杖,一拐一拐地跛脚下公寓楼梯,有时懒了,乾脆直接屁股坐上扶手,用滑的下楼。
「咻……」我低声喊,想给自己一点乐趣。
每天上学。我不是趴在教室睡觉,就是在教学大楼后侧的树下睡觉,下课也总是会避开人多的时段去福利社觅食。
放学也等校园人群快清空时,我才提起右脚石膏,手脚并用地蹬过校门,为不想让其他人投来同情眼光,也为不想遇见林明轩和郑子薇小俩口。
郑子薇转班了,老师认为她不该在放牛班,毕业前的二次升学大考她还有努力的空间,于是她被调去普通班级,走的时候头也不回,拎起书包就消失在教室门外。
我们最后的一点交集,彻底被切开了。
而高中走到尽头,我手上的剧本却与开始时相同。
放牛班最后一排角落,两隻木拐杖没反抗能力地,先是被两个抱着恶作剧心态的同学抢走,然后他们开始在走廊上玩起「大队接力」的游戏。
「放下。」我低声命令他们。
「喔?瘸子来追我呀?你不是很会跑吗?」几个被我揍过的男生把拐杖隔空互扔。
「快传来过来!快传过来!」另一群同学在我身后喊。
我拖着石膏怎么也拦截不到两跟拐杖,直到眼前出现两个人。
郑子薇和林明轩在人群后,双双探出头望着我。
狼狈与羞愧,那那瞬间淹没了理智。
「教官!教官!快来有人打架!」两个男同学扔下拐杖跑走,拋弃我脚下落单的同学,而他恐惧眼已经被鼻血掩盖。
如果要打架,瘸着一隻腿照样奉陪。我宛如蜜蜂守护蜂巢时的尖刺,其他人似乎有收到威吓,悻悻然地慢慢退后,让我捡回拐杖。
曾经一度认为,高中生活至少可以在忍耐中结束,曾期待可以和喜欢的女生一起站在花开树下,共同合照留下回忆。
那天的训导处,终结了我的期待。
「阎小岳,多次打架屡劝不听,经校方一致决议。」秃头训导住任,在办公室像朗读比赛地平顺宣布。
「退学。」
母亲没有打骂,甚至连生气的感觉也没有,其实希望她能狠狠甩我巴掌,这样会让我心里好过一些。
某个阴雨的假日下午,当公寓家只有我一人时,「命运」又像不甘寂寞的小鬼,来跟我开玩笑。
我握着疯狂震了半小时的手机迟迟没有接起,上头依然是显示来电人--林明轩。
手机停止嗡嗡响的下一秒,我叹的一口气都还没吐完,门铃就响了,伴随着猛力的拍打门声,似在逼迫我拄着拐杖去开门。
瞬间有想要找地方躲起来的衝动,但容不得片刻犹豫,因为外头的林明轩像是铁了心要拆掉我家。
不过,开门后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