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蒂告知的假死消息,说明她在未来见过朱蒂,但他不能去找朱蒂,因为波本紧咬着他不放,追着朱蒂和卡迈尔狂敲猛打。他一边等,一边找,终于再一次遇到了她,十八岁的她,还没有和他谈过恋爱的她。
“我可以叫您花音吗?”
他戴着冲矢昴的假面,看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眼中泪光闪烁,看着她犹豫的眼慢慢变得坚定。
那是赴死的决心吗?
而他甚至不能阻止她。
“抱歉。”她说,“我是不是耽误了您今天的兴致,您陪着我,都没法玩了。”
“不会哦。”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在空中,像是用第三者的视角,审视着眼前的一切,“要是我的陪伴能让您心情好一些,我觉得今天就很值得了。”
“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必须要做吗?”
“必须要做。”
“为了自己吗?”
她点了点头。
是十八岁的她啊,已经走上了危险的道路,并将一路不回头地狂奔下去。
他看着她,一眼望穿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那一瞬间,所有年龄段的她在十八岁的三岛花音身上活了过来。
七岁的三岛花音,牢牢地抓着他的手,为回不了家而哭泣。
十岁的三岛花音,狡黠地和他辩论一妻多夫的合法性。
十四岁的三岛花音,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真地说要保护他。
十五岁的三岛花音,向他告白,被拒绝也不气馁,流着眼泪发出宣言,说她绝不后悔爱上他。
十六岁的三岛花音,再次被他拒绝,再次发出宣言,说她还是会追求他的。
二十岁的三岛花音,凭空出现在副驾驶,张口就说要带走他。
年轻的爱啊,火热、赤诚,凭着一腔孤勇,奋不顾身、飞蛾扑火。这份爱太沉重、太热情、太珍贵,包裹住他的心脏,将死水点燃,焚烧殆尽。
连敬语都忘了用,他差点就要说出真相了。实践已经发生的未来,眼睁睁看着她走上不归路,却又无力改变,让他的心脏重如千斤,连声线都不稳了。
“我想,别人阻止你,你也会去做的,对吧?”
“对……”
别伤心了,花音,阳菜,别难过了。
不去救,也是可以的,不要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没人比你更重要。
“还请务必小心。”他说,对着十八岁的她,对着二十岁的她,对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的她。
还请务必小心。
在本丸养伤期间,赤井秀一躺在客房的床上,回顾着和三岛花音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那场对三岛花音的审判,他也在场,也是在那时,他才明确地知道,那天在莱叶山脚,她来找他时,是怀着怎样的决心。
是他做错了吗?
没有人做错。
是命运,或者说,是存在于更高维度的时间,将他们所有人捉弄。
她独特的能力,是礼物,也是诅咒。对于她而言,或许是诅咒更多一些,对于他而言,却是礼物更多一些。
在庭院里脱口而出的男朋友,不止是为了助她渡过审判的权宜之计。
就算还有其他人,他也想……
门被敲响,他说:“请进。”
并不是本丸的医生——那个名为药研藤四郎的短刀男士,而是她。
她低着头,可能是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有些别扭地说道:“嘿,我来看你了。”
心脏再次被热流包裹,他嘴一张,就想叫她的名字。
“阳……”沙哑的声音刚刚响起,她就扑了过来,捂住他的嘴。
“嘘!”她的色有些惊恐,“在本丸绝不能叫我的真名!”
那离开本丸,还能叫吗?
她犹豫了一下,嗫嚅着说道:“还是别叫了吧,万一被讨厌我的人泄露给别有用心的明……”
是啊,他差点忘了,她已经不让他叫她阳菜了。
她沉默下去,他也沉默着,她坐在床边,看着他,脸藏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身体颤了颤,没有把手抽出来。
“对不起……”他说。
她睫毛颤抖了几下,又开始掉眼泪了。他费劲地坐起来,把她搂进怀里。
“遇见你后,我就一直在哭。”她的声音很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抱着她,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重新开口:“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不要你对我负责!”她激动起来,推开他的手,想要从他的怀抱里钻出去,结果碰到了他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冷气。
“你没事吧?”她吓到了,凑过来检查他的伤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不是负责,我的意思是……”他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人生的第一个告白,“我爱你。”
她愣愣地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告过白。二十岁,他对她说的是:“今晚要不要来我房间睡觉?”二十五岁,是朱蒂先告的白。二十七岁,他确实告白了,但那时他还没有爱上宫野明美,只是在公事公办,所以不算。
“你……你……”
“抱歉,”他抓紧时间再次把她抱进怀里,“我之前一直拒绝你,是因为你还没有成年,心智不够成熟。当时我的年龄是你的两倍吧?也算是你的半个长辈,把你养大,又和你在一起,真的……像是在犯罪。”
泪水掉在他的衣襟上,她抽噎着说:“那现在就不是犯罪了吗?”
“十五岁和二十岁,天差地别。而且你已经和我交往过了……”
“你和我提分手!”她控诉。
唉,真是一笔烂账。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那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现在我知道了,绝不会和你提分手。”
“但是……”她又开始嗫嚅。
“但是什么?”
“我已经有其他男朋友了……”
是他来的太晚了吗?
不,是他醒悟得太晚了。如果他在她十五岁那年就答应她,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但是……他不可能在她十五岁那年就答应她。那样,就不是他了。而且那时候,他还没有再次爱上她。
他想起她小时候和他的对话,想起那天真的、惊世骇俗的发言,苦涩地笑了一下。
“你以前不是说,你要谈五个男朋友吗?”
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退一步,又有何妨?难道要他就此放弃,在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后?他们的命运,早已深深地缠绕在了一起。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漆黑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泪光,他心中一动,忍不住低头,想要吻下去。
但她突然把他按到床上,然后站了起来。
药研藤四郎拉开障子门,幽幽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我来……换药……”她紧张起来,连带着他也紧张起来。
真正来换药的短刀医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药研藤四郎打开灯,把绷带和药瓶从器械盘里一一取出,放到床头柜上。
她看上去快要晕倒了,虚弱地叫着对方的名字:“药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