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丝坐上去，双脚甚至踩不到地面。
“万分感谢。”福尔摩斯毕恭毕敬地摘下帽子放到胸前。
丽丝抿起嘴唇，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福尔摩斯端详着，敏锐地意识到她的态确实过于僵硬呆板了些，她的年龄似乎也远远不到能被称为寡
的地步……事实上，她看上去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甚至更小。
“我有一个失礼的问题。”福尔摩斯说道。
“请问。”
“您到底是什么？”
丽丝沉思了一会儿：“，魔鬼，我猜我同时具有这两者的属
。”
福尔摩斯点了点
，说道：“您这么猜。”他重新戴好帽子，又突兀地问，“那么您认为您是什么？”
“我是
类。”丽丝流畅地回答，“但就像你一样，我和大多数不同；就像你一样，我有其他不具有的能力。”
这话难免让福尔摩斯感到一点滑稽，然而丽丝的语气里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难以肯定，但也不对丽丝的话做任何评价，只是所有所思地凝望着越开越衰败的宝石花。
“我对植物了解不多，这些花更是从未见过。”
“啊，它们似乎不能算是植物，更像是动物吧，或者微生物？”丽丝说，“我不大关注这些小东西，他们似乎总是有不同的样貌。他们生长在我的周围，以我遗落的一些力量为食，有时候他们也会尝试利用我作为诱饵捕猎。您喜欢的话我可以设法把它们种进花盆——看来您是不喜欢了。”
他们并肩而坐，丽丝时不时地甩一甩小腿，皮靴磕在椅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福尔摩斯拿到了自己最常用的那只烟斗，里面已经填满了青
色的烟丝，点然后的火焰也是泛着青色，仿佛夕阳中的蒙蒙穗。
他们闲聊了一阵，又不约而同地突然沉默。
“和你们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丽丝终于说，“我曾经得到的教训是，真相对们来说并没有好处，因为他们既没有能摆脱现状的力量，也不能说服自己接受现状。真相只会让他们在极度的惊恐中死去，不管他们在事前有多渴望真相，得到后却都会后悔。”
“没错。”福尔摩斯吐着烟气，“您是对的，丽丝。”
“你后悔了吗？”
“噢，不，当然不，绝不。”福尔摩斯眯起眼睛，“既然我还没有死，那我就不会后悔。”
“你想要死吗？”
福尔摩斯吐出一
长长的烟气。
这烟的香味很特殊，仿佛无穷的光热被他吞噬，一路发出狂躁的
裂声；同时它又那么安静和清澈，仿佛昆虫在他的身体里扑打翅膀，带刺的足肢轻轻刮擦着，令他发痒。
“一切都会死，亲的丽丝。”他缓慢而有力地说，“类会死，魔鬼和灵会死，宇宙会死。这件事注定发生，而我不去考虑注定的事。”
丽丝抬手为他的烟斗添上烟丝，说：“或许我问错了。你想要延长生命吗？”
这次福尔摩斯思索的时间更长了些。宝石花已散落一地，烛火也燃到了尽，地上红斑点点，目之所及都光泽动，更应为淑
妆饰肌肤。
“不。”福尔摩斯断然决定道，甚至没有问这是否能够做到、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丽丝说：“我也是这么猜的。”
说话时她看上去并无
绪，只是直直地看着福尔摩斯。昏暗的火光将她的颜色洗刷得极其淡，仿佛在他们之间隔着厚重的浑水。
福尔摩斯在这时候完全放弃了观察——反正他也早知道观察丽丝除了搅得自己脑发昏外并无用处——他只是看着前方逸散的青烟，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丽丝心胸中涌动的
流，还有她所萌发的那些朦朦胧胧的、不可表述的感。
“请不要伤心。”福尔摩斯温和地说，“请容我大胆地假设，是我们离别的时候到了吗？”
“为了不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丽丝回答，“我就要走了，歇洛克。”
但他不会忘记这座城市的，永远不会。匆忙的路，肮脏的地面，叮叮当当的马车，暗淡的烛光，以及淤泥一样的雾霭。
这座城市是多么的卑微渺小，哪怕以地球为尺度都不值一提，更不用说同宇宙和时间作对比了。而他可以同宇宙和时间作对比。这座小小的城市，并无什么值得关心的特殊之处，实际上也鲜少出现真实的秘事件——然而，这里却是他第一次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离开囚笼所见的地方。
这应当是有某种意义的。他曾会也将会无数次故地重游，哪怕他所去的不再是自己的伦敦……但每个世界的伦敦对他来说都是伦敦。
那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你寻求的是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祝愿你一路顺风，亲的丽丝。”福尔摩斯慎重地说。
丽丝点了点。
“不过我还有些问题，事实上我还有很多问题，比如开膛手杰克……”
“那是一群魔鬼。”
“啊。”福尔摩斯叹息道，“这难道不让失望吗。一想到会有无数起无法运用推理得到答案的案子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歇洛克。此后你只会遇到类。只要在伦敦，你就不会有命之忧。”丽丝仰起看他，“你想看完表演吗？”
福尔摩斯一笑：“毕竟机会难得。”
“那么，我走了。”丽丝站起身，轻轻一推，椅子无声地滑
黑暗。丽丝理了理金发，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件大衣和一根手杖，放在福尔摩斯的膝盖上。
“你会用到它们的。”丽丝说，“永别了，亲的歇洛克。在华生离开您的时候，也请代我向他告别。”
“郝德森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