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无眼,我竟与你这小人相交多年……」
叱骂之声再度响起,然而这一声声叱骂过后,留在天子身边的臣子们明显是越来越少,不少胆怯之辈也在这一番生死考量之后随着人潮默默挪动,到得最后,只余下不到二十外忠烈老臣。
「诸卿这份忠贞,朕,铭记于心。」
萧炳的双目自始至终没去多瞧宁王的叛军半分,反而是侧目望向身后这批风烛残年的老臣,有官职显赫的宰辅之臣,有世受皇恩的勋贵老人,还有一批靠着科举跃入龙门的年轻新贵,萧炳目之所及,所有人俱是视死如归,有此等良臣,何愁他大明江山不稳。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一众老臣纷纷跪倒,整齐的哭诉之音响彻整个嘉禧宫院。
「诸卿放心,朕,绝不会让诸卿丢了性命。」萧炳一言既出,深邃的目光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便是仰起头来,直朝着殿外呼喝一声:「萧琅何在?」
「末将在此!」萧琅应声出列,端正跪地。
「京虎营何在?」
「京虎营在此!」回应天子的是京虎营仅剩不到百余人的残兵,接连经受齐王、宁王两拨围困,京虎营伤亡惨重,如今活下来的也大多受了伤,即便这一声回应洪亮而齐整,可在一众老臣看来,亦不过是最后的执念而已。
「『乌魂』何在?」然而下一秒,萧炳却是唤出了一个让众人倍感陌生的名号。
「『乌魂』在此!」
只听得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喝,宫殿两翼猛地冲出一路人马,面沉如铁,脚踏如风,每一张看似平凡的面孔里俱是透着一股从血海刀山走出的气息,便是这股杀气,竟比他身后的死囚军还要暴戾许多。宁王来不及细看,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一路人马便将宁王所属的死囚军和禁军围了起来。
「乌……乌魂?」
宁王脑中一嗡,嘴角下意识的有些抽搐:「你们,你们不是在城外……」
萧琅赫然站起,厉声喝道:「陛下早猜到尔等不轨之心,早命我等在宫中待命,宁王,还不束手就擒!」
「不可能!」宁王牙关紧咬,脸上写满了不信:「齐王在外布置了他的『地卫』,我……我在城门口也布置了人,若没有『乌魂』,他们怎能没有一丝消息。」
「那是因为,有本王在!」
忽然自宫门之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之声,宁王蓦地回头,脸色顿时变得一片寡白。
麓王萧柏身穿玄衣铁甲跃于人前,浑身上下早被鲜血染得污秽不堪,麓王带人闯进院门,却只瞥了一眼宁王,随即便带着身后三千玄甲铁骑跪伏在地:「臣奉旨勤王,终幸不辱命,天佑陛下,天佑大明!」
到得此时,宁王一众叛党才算清楚理清局势,萧炳虽是病体难愈,可对燕京城里的大小事却是看得明白,掌管禁军彭文定有了歹念他岂会毫无察觉,然而他偏偏能隐忍至今,一声不吭的召回麓王,又将从冀州回朝的「乌魂」和京虎营秘密接入后宫安置,这份谋划与隐忍,足可谓是前所未闻了。
「麓王请起,朕问你,城外如何了?」萧炳朝前迈了一步,声色愈发威严。
麓王则是毕恭毕敬的回声道:「回陛下,齐王麾下的『地卫』三千人已尽数伏诛,入宫途中所遇的摩尼教乱党也已尽数扫除,臣已命东平府兵前往临齐一代设伏,绝不让齐州府兵迈入燕京地界半步。」
「很好,麓王忠君体国,不愧我大明柱石。」萧炳缓缓点头,心中却是清楚麓王这番言语的深处意味,他能带着三千玄甲杀入宫中,这一路的叛党自是会打扫干净,而他要问的,当然还有麓王麾下的东平府军如何处置,麓王自然也不是愚钝之人,待评定城外叛乱后便令其城外驻扎,只带着三千玄甲入宫救驾,如此态度,既能稳住宫中局势,又能不叫天子猜忌。
「各位将士,今日我若不死,回到我宁州封地必能卷土重来,届时加官进爵不再话下,将士们,随我杀出去!」趁得天子与麓王答话之机,宁王猛一咬牙,竟是率先发起了最后的挣扎,他当然知道大势已去,无论是这支从冀州归来的兵「乌魂」还是麓王麾下的三千玄甲,他这点兵力立时显得杯水车薪,见事不可违,他也只得拼死一搏,妄图逃离。
「诛杀逆王!」
麓王一声令下,他身前三千玄甲奋勇冲出,直将彭文定所率的禁军围堵在宫墙之中,而后,便是漫天喊杀与哀嚎,而萧琅与吕松此时各执刀刃分立天子两侧,两千「乌魂」与残余的京虎营纹丝不动的守在阵前,绝不让叛军靠近天子半步。
「走!」摩尼教护法色骷髅一把拽起宁王,想也没想便凌空跃起,乎其技的轻功游走于宫墙之上,竟是一把翻过了麓王的玄甲阵营。
「薛亮,这里交给你了!」吕松眼尖,一眼便瞧出那黑衣身影便是当日在平山县轻薄岳青烟的摩尼教妖人,当即命薛亮统领看顾阵前,自己双脚踏出,竟也犹如飞鸟一般追了出去。
*** *** ***
宁王府邸。
不知从何时开始,宁王府的家丁奴仆们突然暴动了起来,有的开始收拾行李,有的开始偷摸身边的贵重物事,但归根结底方向只有一个,逃!
很快,一队官兵冲入王府,对着四散奔逃的家奴毫不客气的拔出了官刀,还没来得及藏好的财物落入官兵的口袋,有那姿色出众的丫鬟也被人按倒在地肆意凌辱,几个时辰前还是威严气派的宁王府,如今却犹如炼狱魔窟一般让人窒息。
「说,那后边是什么地方?」
「不,小的不知道啊,啊……」
官兵们一阵肆虐之后很快便发现了王府后边角落处的院子,几名好事的拖着刀奔了过去,一脚踢开小院门,却见着里头零零散散的几间小屋,几人互相使了个颜色,随即便是一人一间屋子搜刮了起来。
「他娘的,什么都没有!」
「还以为是藏着什么好东西,呸!」
「兴许是下人们住的院子吧!」
……
官兵们搜刮一阵无果,嘴上骂咧的同时又要招呼着去前院搜查,可就在这时,最偏的那间屋子里竟是传来一声颤抖的叫唤:「哥……哥几个,这……这里有……好东西……好东西!」
「轰隆」一声,房门被几人踢了个粉碎,几人好地向里张望,只一眼众人便尽皆呆住,只见那艳红旖旎的床头竟是绑着一位俏丽多姿的绝色女子。
这女子双手被一段绸子缚住,双腿跪在床面上,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粉色的纱衣,晶莹雪白的肌肤尽显人前,而那纱衣内里又将一对儿胸脯和下身的妙处勾勒得恰到好处,既是能透过纱衣瞧出大致轮廓,又能在女人呼吸起伏时感受到若隐若现的诱惑,仅只一眼,便将这一队官兵们的魂儿给勾了个遍。
「妈的,这,莫非是仙女儿不成。」
「老大,我……我记得她,那日在广云楼外头,就是她……」
「怎么会是她?」
「这……这……」
仅只一个回忆便叫众人将欲火焚身的癫狂里唤了回来,广云楼一战并未过去多久,那女子手执长琴力退千军的场面在整个燕京里都是传说般的存在,说来也凑巧,这一队官兵中恰好有人目睹过琴无缺的风采,如今见她沦落到如此下场,心中难免又泛起一阵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