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人是在质疑侠义精神?」吴征脸一沉道:「世间有武人胡作非为,自
命为侠,着实侮辱了侠字!薛大人岂可等同言之?本官自幼承大秦皇恩仁义之心,
修昆仑派匡扶正义之武。须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薛大
人饱读诗书,怎不知文有君子之文与小人之文?如君子之文,忠君爱国,守正恶
邪,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小人之文,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
经,巧言善辩,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侠与文于大义上殊无二致,薛大
人说世间胡作非为的武人之举,岂不是再推崇小人之文?若要说本官与同僚的龃
龉,不过言辞之间的过节,本官亲手取下的贼首,难道少了么?」
薛文杰脸色一变,不想吴征不仅诗文才华横溢,连辩才都如此了得!这一下
应答虽是把引经据典的酸儒贬得一无是处,却偏偏满嘴的文绉绉。
「呵呵,吴大人满口正义之言。敢问一句,听闻贼党聚天下恶徒,高手众多,
来无影去无踪,吴大人以为如何?」
「天下恶徒不少,却全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又有什么好说的?」
「不堪一击?听闻秦国名将韩归雁领军二千于半道与贼党大战,折损五百精
兵。我大燕两位高手孟永淑与索雨姗皆在秦国境内亡于贼党之手。吴大人既言乌
合之众,究竟谁才是乌合之众?真是大言欺人!」
薛文杰辩才高超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将话题引入到秦国无能上面来,不知
不觉间切入正题。吴征豁然起身,瞪着虎目步步逼近,厉声道:「薛大人辱及先
烈,过分了!孟前辈与索前辈仗义驰援,不惧生死,皆是大义大德的高人!剿贼
而死,正是她们无上的荣光。 人生于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薛大人身为人
臣,明知世间有贼党作乱,不思如何除暴安良,反正襟危坐夸夸其谈。以忠君爱
国者的生死以为口舌之便,真无父无君之人!韩将军亲冒矢石挥军杀敌,手刃贼
党无数。孟前辈与索前辈义薄云天,剿灭贼党时从不落后,正是侠义之风。像薛
大人这种夸辩之徒,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敢问薛大人,
贼党身在何处?姓甚名谁?」
「这......这......」
「呸!孟前辈在燕国时身陷贼党囹圄,遭遇百般摧残初心不改,矢志剿灭贼
党。索前辈清修多年,法身化舍利子。似你这等无父无君之人,畏强凌弱、惧刀
避剑,还敢妄言英雄之名,也不怕天下耻笑?」吴征一通大骂,愤然回座。不仅
仅是辨术而言他要强占道德的制高点把薛文杰彻底打烂——我们秦国损兵折将,
至少在做,还有了看得见的功绩,你喔?就他妈知道在这里废话!也因辱及孟永
淑着实勾起他的怒火。至于索雨姗虽搞不清内里的隐情,但是用以分化一下柔惜
雪,说几句好听的并无大碍:「薛大人,本官敬告一句:再敢辱及孟前辈与索前
辈,本官绝不与你客气!」
「唉......」梁玉宇见吴征大占上风,完全掌控了局势,见机起身,双手后背
忧虑地叹道:「吴大人所言,孤甚觉有理!大秦举倾国之力剿灭贼党,至今已半
年有余,贼党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父皇心如铁石,至今未曾收兵,旨在一举
剿灭斩草除根。以免又如昔年贵国故事,让贼党苟延残喘,再度酿成祸患!」
他发了话,栾楚廷也不能再等下去,当即冷笑一声发话道:「大燕早在二十
年前便已以举国之力清剿贼党。彼时贼党祸乱天下已久,不知秦国这二 十年来又
做了些什么?为何贼党不敢再于大燕作乱?反倒是在秦国培植出庞大的势力,无
端端损大燕高手两名!」
两名太子交上了火,一开口就不饶人,张圣杰也不得不道:「两位殿下且消
消火气。这个这个......贼党作乱已久,非一朝一夕之功。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贼
党?本人久在大燕,深知大燕陛下不能容忍贼党,历来严加探查,有一个便惩治
一个。大秦虽缓了些时日也无妨,听闻这一段日子还斩杀了数名贼首。今日正是
共襄义举之时,过去的就过去了,还请两位殿下以天下百姓为念。」
「也对。」梁玉宇淡然微笑向栾楚廷道:「大秦无须再做准备,这一场燎天
大火定然烧得贼党寸草不生,在无立锥之地。只是听闻贵国被草马黑胡接连犯境,
至今不能全胜?不知贵国还有余力么?」
草马黑胡与燕国的战斗打了一年多,损失惨重,但燕国也不好过。黑胡人马
术精湛来去如风,燕国不得不以重兵囤于边境以防不测。且出乎意料的是,黑胡
人虽败多胜少,本该实力大损休养生息。可由于长期的战争导致黑胡人粮草匮乏,
穷得几乎揭不开锅。越穷越是凶悍,越是要去抢,反而进攻得更加凶了。比之从
前的发财之念,现下已变成了种族生存的战争,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这种态势不会持续太久,至多不会超过两三年时间,黑胡人自己就会分裂,
从此数 十年之内无法对中原之地造成威胁。可这一段时间就像黎明前的黑暗,面
对着这帮对粮食与人口急了眼的黑胡人,以燕军的精锐也打得十分辛苦,无暇他
顾。
「呵呵。黑胡就不是匪患?大燕替贵国挡住了黑胡人,不使胡人作乱中原,
难道不是义举一桩?要不换个个儿,燕军去剿灭前朝余孽,秦军去战黑胡如何?」
三位太子发了话,旁人就不敢再插嘴。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不出吴征所料,
除了张圣杰看似中立,实则常帮着燕国添一把柴 之外,栾楚廷与梁玉宇谁也寸步
不让,各有各的理。说到天色将晚,所谓的协议就为了个头衔怎么也定不下来。
吵到最后不欢而散,栾楚廷率先拂袖而去。张圣杰一脸尴尬,寒暄几句又没
人搭理他,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吴征随着梁玉宇回使馆,刚出了会盟的院子,就
见十余人一字排开,见了吴征一人上前道:「吴大人请留步!」
找麻烦的来了!
孟永淑在成都身故,长枝派毫无反应。这事吴征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就此揭过,
想想长枝派掌门身为燕国大将军,门下弟子若进入川中肯定讨不着什么好处,在
这里发难也是理所当然。
「有事么?陶前辈。」领头的正是在长安驿馆见过的铁爪搜魂陶经武,
吴征情知无法善了,拱手道。
「殿下,并非在下无礼,只是孟师妹的事终须有一个交代。」陶经武留住了
吴征,向梁玉宇施礼道:「不知吴征现下是秦国官员还是江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