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遭受隐疾折磨的那些年一样,即使与丈夫的
情感已完全破裂,依然无比执拗地坚守着 底线,谁也不能触碰,谁也无法逾越。
——如今也是如此,谁也劝不动。
吴征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当年能与陆菲嫣喜结良缘亏得顾盼相助,现今
两人之间隔了道无形的网,看得见,摸得着,也是因为顾盼。在解决之前,谁也
没有更好的办法,算是吴征当年半强半哄,手段略为下作的报应了。
陆菲嫣接过刀叉,樱唇一张将牛肉小口小口地品尝,默不作声,螓首低垂,
美眸黯然中又忽闪着异样的神采。像极当年初次委身于吴征时,情潮褪去,神智
复得清明之后,那柔肠百转,左右为难,在人伦与情感之间无法取舍的模样。
「你已好久未曾让府上大快朵颐一番了,唔......从来没吃过这般口味,肉质
倒是鲜嫩可口!看得出用了好多心思,便饶了此前的怠慢之过吧。」韩归雁大快
朵颐,连声赞道。
来了盛国之后,与诸女莫说亲热,连亲近的时光都大大减少,何止是怠慢?
再怎么情有可原,总是叫家中娇妻冷落了许多,韩归雁轻轻一句带过,当真是板
子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牛肉也需腌渍大半日,才得这等鲜嫩,入口即化,也试了好几回喔。」吴
征将准备好的荤素串串丢进铜锅里烹熟,笑道:「其实我懒得很,整日不得闲早
已不耐烦。今晨去了菜市,正巧听见卖肉的张屠户与他家的小子讲道理,说是每
日比上一日多做一些,踏踏实实一月能办成一件事,便能保一辈子的丰衣足食。
这话虽糙,却是大有道理。我听了可有些羡慕,寻常人家哪似咱们日夜操劳不停,
还提心吊胆时辰过得太快。能过普通日子倒也不错......」
「征儿,你现下是吴府的老爷,哪能与常人相较?」祝雅瞳听得心酸,更心
疼爱子身心俱疲,可仍是敛去笑容正色数落道。
「娘放心,孩儿还未说完。当时那股惆怅仅只一瞬,倒不是我豪情填满胸臆,
壮志坚韧不移,而是张屠户的婆娘来了。」吴征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模样,
咳咳,一般得很......我一想,府中的夫人们可都是天仙化人,哪一个都是倾国倾
城的宝贝。要我过舒坦的日子,娶张屠户那样的妻子,从前或许行,现下那是万
万不成的,还是操劳些的好。回府的路上,我是越想越有道理,以夫人们的姿色,
那点辛劳算得什么?旁人想做还没得做,我是大大地占了便宜。不成不成,今后
不仅要更落力,让夫人们过安生日子,还得比从前加倍地疼爱才对!」
「嘻嘻,一番话绕来绕去,就你嘴甜会说话。」吴征口才绝佳,这一段说得
抑扬顿挫,让诸女听得心中 甜甜的。韩归雁正自称赞间,就听陆菲嫣忽然开口,
幽幽道:「那样的话,你真该累坏了。」
诸女要么年岁尚轻,要么性子较为单纯,经不得甜言蜜语。唯陆菲嫣未被冲
昏了头脑,出言提醒之中虽是冷了场,话语里全是浓浓的关爱之意,没人能怨她
半句。
吴征拿起铜锅中的笊篱,捞出祝雅瞳喜爱的菜色在冷锅中一荡,去除了热气
又让清油酱汁入了味后盛给祝雅瞳,道:「我答应过的事,不论如何都会去做。」
今日要说的话,他先前思量许久。只说府上的夫人们可不是将祝雅瞳排斥在
外,恰是将她也算在里面。这一句答应过的事,不仅是回答陆菲嫣,向她说起从
前的承诺永远不变,同样也是在答与祝雅瞳。
他分好了餐,又给瞿羽湘加了一份,抚着她的长发道:「况且我乐在其中,
并不累。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将来也不会变。」
瞿羽湘还是本能地缩了一缩,似是麻痒难熬一缩脖颈,便任由吴征抚摸了片
刻,忍不住怯生生道:「其实,何若在江州立国,虽处大敌环伺之中,却不必直
面燕国铁蹄。天下百姓,百年之后一切归于尘土,真说起来与我们何干......」
「有些道理。」吴征拍了拍她肩膀以示鼓励,道:「只是其一,咱们现下只
需做一块儿事情就已忙成这等模样,若是立国,政务可不仅这么些,到时就是焦
头烂额。想想盛国有大军四十余万尚且战战兢兢,咱们在江州能有多少兵马?十
万都是多的了,能掌控的兵马只有万余,也就是说一个不小心军士就要哗变......
如此一来你的宝贝雁儿非给活活累死不可。」
瞿羽湘痴恋韩归雁,差一点手刃 情敌吴征的事情在后宅里已传为笑谈之
事,吴征巧妙地一点,嬉笑声中让瞿羽湘闹了个大红脸。
「其二,江州立国,咱们就算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固然可逍遥一时,以地理
人文而言,撑死不过十余年必亡。 十年,我是不知足,你不会这就知足了吧?」
吴征处处语带双关,瞿羽湘听在耳中,面色越发红了。那死死抿唇忍着委屈,垂
头不敢看人的模样,居然窘态可可。
「所以我们来到这里,不仅为了还这片可爱的土地以安宁,也为了咱们今后
打算。燕国铁蹄迟早要面对,躲不开的......」
「不是我贪图享乐,害怕事情。」瞿羽湘抬起头来环顾一周,两只晶亮的眼
眸中射出眷恋的光芒,道:「其实,我怕的只是这一回出甚么意外。乱军中刀枪
无眼,敌军又那么强大......」
「反正他们又不会放了我们,索性打个痛快!」吴征又摸了摸她的额顶,道:
「来盛国时我也担心此事,为此也早早做了准备。吴府出征,个个都是大将,两
军对垒胜败常有,大将出事者罕见。别怕!我们每日勤练武功,不就是为了活下
来么。反正也没想着能取胜。」
「什么?」还未交手就想着赢不了,锐气大挫,让瞿羽湘呆了一呆。
「啊?湘儿不会以为靠盛国这大半都没上过战场的兵马就能击败燕国精兵吧?」
吴征似被逗笑了,在她脑门轻轻一弹,道:「能够凭依大江之利守住国土就已不
错,你还想着取胜?哈哈......好了好了,先莫要想这些,好好吃一顿,再喝开心
了是正经。」
深秋之际,此刻天色已黑,吴征点燃桌面的烛台。府苑里多栽四季常青之植,
这类植物虽是低矮,此刻却像一条郁郁葱葱的青翠毯子一样覆盖地面,平添了许
多生机。又有红烛摇曳的暖意之下, 夜色中颇见几许 浪漫与温馨。
吴征今日准备的菜色既新奇,滋味又佳,一家人关上了门吃得津津有味。尤
其冷月玦似是甚久没有如此闲适舒心的时候,不仅将整片牛排下肚,吃起串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