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我冲着大白鹤摆了摆手,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8:30,我故意先去一趟重案一组的办公室,在艾立威闷着头对我假装无视、胡师姐、白师兄、聂师兄和王大姐等人惊讶道下巴都要脱臼、眼球都要飞出之中,我跟夏雪平打了声招呼,关心地问了她几句按没按时吃饭之类的话,并送上了一杯无糖柠檬红茶。
再之后,我就来到了风纪股办公室,等待着 见见这三条“丧家犬”到底是有多“丧”。
我先去见了见夏雪平,除了真关心她、加上我就是要杀一杀艾立威的嚣张气焰以外,我也是有点迷信——夏雪平绰号“冷血 孤狼”,狼好歹是狗的祖宗,我想我要是能从夏雪平身上蹭点儿狼的气息,那应该能唬住那三条“丧家犬”吧?
8:45分的时候,第一条“犬”到了办公室。这真有点出乎意料,因为徐远和沈量才已经给我打了预防针,告诉我他们几个每天平均上班时间是在10点半,所以我真没想到有人能来这么早。
这个人从外表上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我想像的那么“丧”;相反,这个老兄从发型到穿着和气质,给人的感觉多少还挺阳光的。此人见了我,脸上先是表现得十分惊讶,紧接着又对我和气地笑了笑,又对我鞠了一躬——这我可受不起,昨天晚上,我看了这三条“丧家犬”的笼统的个人资料,所以我对这个人有个大概齐的认识:这个人名叫莫阳,比艾立威大一岁,跟艾立威曾经是同一个年级的警院生,而且还都是“考学帮”;在往期人事处的考核手册上面,从他进入市局到在给风纪股停止评定之前,对他有一条评语从来都没变过:“该警员为人善解人意、乐于助人”,所以局里到现在,其实很 多人对这条“丧家犬”的态度,还是很友善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我见莫阳跟我鞠了一躬,我也马上笑了笑对他鞠了一躬,并且先开了口对他套着近乎:“莫师兄是吧?来这么早啊!我是你们新来的......现在还暂时是''''股长'''',很快,我就是咱们风纪处的处长。晚辈何秋岩,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紧接着,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在我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莫阳一直没有看我,他在专心致志地脱着身上的外套,并且叠得仔仔细细的,一点都没理我;甚至当我伸出手后,他都没看我一眼。
“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又把声音放大,对他说道。
他居然还是没看我!
一直等到他把衣服叠好,放在桌上以后,他回过头的时候才看了我的手一眼——可更让人觉得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不明就里地对我指了指他的衣服,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的脸上勉强挂着笑,对他说道:“请多多关照。”
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把手伸出来跟我握住,又恍然大悟一般地对我笑了笑。
——嘿,这个人是在跟我故意装傻么?
我讨了个无趣,只好回到我的桌上,默默地喝着我那杯抹茶拿铁。
就在我刚喝了第二口的时候,只见莫阳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白纸,什么都不管,马上开始在之上乱写乱画着。我好奇地走了过去,看着他的涂鸦:写的东西汉字不像汉字、日文不想日文,倒像是中学历史教材里影印的那些女真文或者党项文;他画的什么就更让人看不出来了:那个圆柱体的东西像是一把手枪、一只纸杯、却又像男人胯下勃起后粗大的阴茎;那个半圆形的东西,像是女人的乳房、像一只 橘子,当然又像一颗没有揭开保险盖的手雷——我想,他应该可以把这些涂鸦送到美术学院,让懂抽象画的老师们品鉴品鉴,看看这玩意是不是能够拿到画廊里卖钱。
正在我研究莫阳的涂鸦的时候,第二条“丧家犬”也来了。
这人是个中年男人,其体形其实精壮得很,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精干身材;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人是谢顶,头顶上还长着可怖的烂疮。在他额头上剩下的几缕头发,早已花白;他的下巴上还留着山羊胡,还戴着一副伪政权时期傀儡皇帝戴的那种圆片太阳镜——要是再给他一把二胡,这就是活脱脱的一个阿炳道长。而且他还拄着一个拐棍,走路一瘸一拐的——这让我一下就像到了之前掉在门口走廊地面上的那张纸条,上面说“老丁脚崴了”——那这个人,就应该是“老丁”丁精武了。可人事处档案上,“丁精武个人资料”的那份档案上贴着的,居然还是他24岁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丁精武是个五官端正的帅小伙,跟李连杰出演《少林寺》时候的清秀相貌有一拼;而他现在却成了这样,我只能说岁月不饶人。
他还没进门,就指着我说道:“哟,今天太阳是西边出来的?让我猜猜,屋子里多了 一个人!”
这不是废话么?
我就站在你面前,还猜什么猜?
然后,丁精武站在门口仔细地嗅了嗅,“嗯,白狮牌柠檬味的洗涤精!呵,咱垃圾场里终于来了个勤快人啊!”
说完,他也没跟我打招呼,就直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打开了桌面上的收音机,也没听收音机里放的是什么节目,直接开嗓唱道:
“先到咸阳——为——王上,后到咸阳——扶保——在朝纲!也是我主——洪福广,一路上——得遇陆贾、郦生——和张良......”
我想了想,走了过去,对他点了点头:“您好,老丁是吧。我叫何秋岩,是新来的风纪股......不,将来该叫做''''风纪处''''了,我是新来的处长。请多指教。”
“嗯,”老丁没含糊,直接对我指了指手边的保温杯,对我说道;“去给我添杯热水。”
我一下子无语了。
“愣着干嘛?去啊?”他又对我说了一遍。
“我?”
“对,就是你啊。给我添杯热水去!你不是说,‘请多指教’么?去吧。”
我看着丁精武,半天说不出来话,当然,我也没按照他说的去拿他的杯子。
“怎么,还不确定我是让你去啊?这屋里现在就我们仨。我是个瞎子,那小子又聋又哑又疯癫的,你指望我叫他去?”
——我这下才知道,原来那个莫阳一直没理我不是因为他在故意无视我,而是他真的听不见;我也才知道,眼前这个丁精武戴着一副如此滑稽的墨镜,不是因为故意赶某些奇异的潮流,而是真的 失明。
但这也真是奇怪了,如果是因公伤残的警员,按照市局和省厅的规章规范,丁精武和莫阳这两位都应该办理离职的,只拿着市局和省厅每个月的生活补助和津贴就够他们活的了,为什么他俩还要来上班喔?对此我很是不解。
“快去啊!给我点热水,要烫的!我们屋里没有饮水机,你去隔壁财会处咯,财会处要是没有热水,你就回去你们一组办公室要啊!你小子,帮我接个水还这么费劲,怎么的,夏雪平和于锋没教过你要尊重长辈吗?”
“谁?于锋?”
这是我来到市局以后,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丁精武一听,耳朵一动,自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咳......哎呀,我是真老糊涂了......随便说了这两个名字干嘛?算了,我自己去吧!”
“你站住!请你告诉我,于锋是什么人?”
“哼,什么人都不是!那是一个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是谁,跟你也没关系......”丁精武嘟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