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背影看起来也十分欢快,令我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唉……」
我回到房间,站在墙面的挂历前叹了一大口气。
六月,距离我寿命将尽──还有半年。
虽然并非所有的问题都已解决,但我已经尽力了。
目前一之濑并未在学校惹祸,不仅全勤到校上课,也交到了朋友。时至今日,她也不曾有意无意地表现出要自杀的样子。
照这样下去,就算我不在她身边也没问题了吧?
接下来只要慢慢拉开距离,从一之濑的面前消失就好。
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本应是如此的。
我望向放在厨房的便当盒,再次叹息。
按照计划,我原本打算这个月,最慢下个月就要销声匿迹的。
──结果现在这个状况是怎样?
一之濑每天来我家做早餐给我吃。因为先来我家再去上学的关系,不仅要很早从家里出门,也经常差点迟到。而且还亲手准备好便当给我当午餐后再去学校,放学后也会来我家做晚饭。
过着这种生活,当然不可能有时间跟朋友去玩。上高中后,她从来没有在放学后跟朋友到处逛逛,或在假日跟朋友出去游玩。
虽然我说「她的高中生活过得一帆风顺」,但那也只限在学校而已。
我当然没有厚脸皮到要她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但我还是默默接受。我对她说过好几次「不用每天都来,太辛苦了」之类婉拒的话。
然而一之濑却以「必须摄取营养的食物」或「之前净给你添麻烦,我想报答你」等藉口拒绝。
最后我判断既然一之濑本人想这么做的话,就没必要冷淡地拒绝,决定暂时先观察一下状况。当时她好像还没融入学校的样子,跟家人也依旧水火不容,就算拒绝她也会照样跑来我家吧。
而且死也说过一之濑责任感很强,尽管我从来不曾将她视为麻烦,不过既然帮忙做家事能让她本人宽心的话,那就随她去吧。有一段时期我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结果──我们别说拉开距离了,反而像是互相吸引般缩短距离。
如果要说明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种状况的话,原因就在于我太迟钝了。
直到最近我才发现积极奉献的一之濑对我有「好感」。
她从去年秋天左右开始会向我撒娇,有时会在外面跟我牵手或依偎着我,与自杀时期对待我的态度判若两人。
起初我虽然感到困惑,却并未将其解读为对我有好感。有时她会在我们打电动时故意靠过来妨碍我,我以为她只是在捉弄我,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即使一之濑问我喜欢的女生类型或发型,我也没有察觉她的心意,继续享用她为我做的菜肴。
话虽如此,我并非没有将一之濑当作女性看待。光是她的手碰到我,我就全身发热;而她倚靠在我身上时所引发的紧张感,也没有习惯的迹象。
坦白说,我也──对她充满情意。
很久以前我就隐约察觉到她对我的好感了,但是因为害怕自己受伤而一直逃避。如果自己会错意的话实在很糗;就算没有会错意,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要是一之濑知道我只剩半年可活,她肯定不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吧。
我的情意只会成为她的枷锁。
所以我才始终佯装不知道她的心思。即使一之濑倚靠着我,我也告诫自己她不过是在戏弄我而已;即使在情人节收到她亲手做的心形巧克力,我也只是当作市售的巧克力吃下肚。一心认定她的心意全是我会错意,而持续扮演没有察觉的迟钝男人。
我就这样一再地抹杀自己,试着不断地说服她。
我鼓励她应该偶尔跟朋友出去玩,结果她说这样就不能帮我做晚饭了,若无其事地继续待在我身边,枉费我如此苦口婆心地规劝她。
光是这样的对话便使我心乱如麻、五味杂陈。时而不安、焦躁、自我厌恶,净是些负面情绪,但最后却都以安心告终。
就是因为这种不上不下的态度,才会惹她哭泣。
上个月我与一之濑吃晚餐时,开门见山地说:
「下次假日约朋友出去玩吧!」
「那你的三餐怎么办?」
「都说你不用每天来了,你这样也很累吧。」
「才不累,是我自己想来的,你别放在心上。」
由于我们讨论过无数次同样的事,所以一之濑说话的态度有点在赌气。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会在意啊。你跟学校的朋友要一起度过三年的时光,应该以朋友为优先,而不是我。」
我只是在嘴硬,其实根本不希望她以朋友为优先。
「……我来你家,你觉得很困扰吗?」
「我没那么说吧。」
我如此敷衍后,一之濑便低下头,空气中流淌着尴尬的沉默。
「你上次也说过同样的话不是吗?而且感觉你在躲我……」
她会有这种感受也无可奈何,我的话听在她的耳里就像是迂回地要她别来我家吧。若是对我抱有好感,感受就更加深刻了。
「没那回事,我只是担心你……」
「比起朋友,我更想跟你待在一起。」
一脸不安地凝视着我的她,令我心动不已。
我开始厌烦自己为何非得说这种无聊的事情不可。
讨论我们出门游玩的计划不是更开心吗?
「……况且,就算我约她们出去,她们也不会赏脸的。」
「不会赏脸……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顿时着急她是不是在学校闯了什么祸,不过她摇头回答:
「她们都有男友了,假日忙着约会,根本没空。」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之前我一直劝她多跟朋友玩,她却总是以要帮我做饭为理由不肯听劝。所以也有可能是为了让我放弃劝说才说出口的谎话。
「没、没有男朋友的,只有我……」
一之濑结结巴巴地斜眼望向我。
先不论她的话是真是假,若是她坚持主张这一点,我便束手无策。
平常我早就放弃了,但这天不一样。
既然家庭环境已经无望改善,留她一个人活在世上,我实在放心不下。如果就这样迎来暑假,直到九月暑假结束事情都不可能有所进展吧。
我一时焦躁,心想若是真的重视她,此时就应该狠下心。
于是,我咽了一口唾沫后,说出的是这句话:
「那你也在学校交男友就好了啊。」
我的心情就像是打破花瓶一样,真想马上收回这句言不由衷的话。我在心中呐喊:不对!我不是在对她说,我是在对放在桌上的味噌汤说!
我战战兢兢地望向一之濑。
明明只是想确认身旁她的表情,不安的情绪却排山倒海而来。
去年的圣诞节我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情况与当时完全不同。要是一之濑因为那种无法打动人心的一句话而真的交了男友……
在看见她脸庞前的数秒间,我担心得魂不守舍。
我怀着心脏彷佛被紧紧揪住般的心情,确认她的表情。
一之濑──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