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动荡成日胡思乱想,不给她安排些正事,总是忙着顾影自怜。
二来她心魔无数,总嫌自己现下百无一用,能亲手覆火一处窝点,对重建信心大有帮助。
三来吴征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放任盛国里的贼党继续混下去,吴征不肯,柔惜雪也不会肯!于是吴征将侦查所得毫不保留全都告知柔惜雪,柔惜雪也一口答应下来。
其毫不犹豫,连吴征为她的安全所做的一切布置都还末提过。
柔惜雪愿涉险地的结果预料之中,但吴征还是吃了一惊,都不知道这是她的勇气,还是依然处于自暴自弃之中……更意外的,倪妙筠也没有二话。
原本吴征以为这般犯险,倪妙筠恐怕会抵死反对。
事后二人独处,倪妙筠才道:「你是不知道师姐的本事有多大!金山寺虽处处危机,但一切都在暗处,不能掀到明面上来,除非这处脏窝彻底不要了。
你觉得可能么?」吴征连连摇头,没理由不要,换了是他,这种地方能用一天是一天,断无自己主动掀桌子的道理。
「那就是了,师姐应付这点场面全无问题。
真有问题,贴身的有章大娘,左近有我,有祝家的高手,也断无来不及救援之理。
我不担心」倪妙筠一说起柔惜雪的本事总是钦佩十足,或许难免有所担忧,但她也明白有些事阻挠不住,更不该阻挠。
有些人,就该在江湖的波诡云谲里弄潮,而不该温养于室。
柔惜雪显然就是这种人!刀光剑影的江湖随时有遇险的可能,但在这里,她的生命才有光彩。
比起吴征,章大娘显然会看得到更多,也有更多不同的想法。
比如除去那些看不见的危机,挂单僧人的杂物之繁重,简直和奴仆无异。
难怪在寺门时元渡多有不耐,一听柔惜雪所言便让她挂单,原来是找着个冤大头,且手里随时捏着把柄,若是做得不好,或是有怨言,八成是要被立马赶走。
「无妨。
你们不是出家人,不懂这些规矩。
贫尼身子骨弱不要紧,但贫尼若是不出全力,叫人看见了不免要怀疑云水僧的身份。
明日起确要劳你多出些力,贫尼也会尽力就是」柔惜雪淡淡道,目光流转间垂下,一黯。
天阴门的香火旺盛比起正处繁华之地的金山寺稍逊,但在佛宗的地位远比金山寺要高。
柔惜雪曾是佛门至高无上的人物,如今却要沦落至金山寺挂单打杂,无论是什么目的,其中的落差常人难以想象,也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章大娘见她目光黯然,心中也觉凄凄道:「师太万勿强求,若是让主人知道了,怕要责备属下」「怎么?你的主人会因这些怪罪于你么?」章大娘比起从前那些或花容月貌,或品貌庄严的师妹们大为不同。
但她性子爽直,诚恳,待自己又足够尊重,柔惜雪也十分喜欢,闻言面上黯然消去,莞尔一笑。
「主人待属下人向来性子温和,怪罪不至于。
但临行前主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属下照料好师太。
若是办事不力,主人责备一顿是免不了的。
哎,主人待我们实在太好,我们做下人的更不敢有丝毫怠慢……」「嗯?」柔惜雪饶有兴致。
吴征几乎是世间能做到一视同仁的唯一一人,从他的属下亲口说来就更为可信。
她问道:「若是办得不妥当,吴先生不责罚的么?」「常理而论,主人不以刑罚,会记在账上待日后将功补过。『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若一时没有功劳可立,就去做些善事充抵也可」章大娘忍俊不禁道:「上一回张百龄夸了海口要拿于右峥,结果失了手。
事后做了五十件好事才抵过,可把他忙了足有一整年」「吴先生不仅心善,方法也有趣。
恩威并施,上下一心……即使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就算这里有些差池,你回头将功补过就是了。
多做些善事,还能积德积福」章大娘闻言,露出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师太有所不知,将功补过是常理而论。
有些事……嗨,有些事若是出了差池,就是千儿八百年的功劳也抵不回来……」「还有这样的大过么?真是有趣。
以吴先生的秉性,当不致如此吧?」柔惜雪眉头一扬。
她也曾执掌一方,听这些轶闻颇觉有趣。
「有的。
上一回顾小姐私自去了军营,若有半分差池,小邵就随时准备抹脖子……」「啊~顾小姐和吴先生青梅竹马,的确不同。
吴先生待你们这般好,有些事就算他能谅解,你们也无法原谅自己,对么?」「是啊……师太有所不知,这一趟临行前主人对属下也特地吩咐过。
属下做事,主人还从没有交代那么多,拟定的计划,从没有亲手管得这么细的……依主人的性子来看,若是师太受了委屈,属下也只好抹脖子了……」章大娘一路磕磕巴巴,总算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嗯~」柔惜雪心中一软。
从前都是她一人扛起天阴门的里里外外,明里暗里,背负了无数,可谓身心俱疲。
今日有人帮她里里外外,明里暗里地打算,照料。
一面有无自保之能的失落,一面也觉被人珍视的感觉之好前所末有。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吴征待自己的确不错。
慰心伤,疗内伤,再到种种布置安排,细细想来又何止是不错?简直是体贴入微。
柔惜雪一时无可应答,章大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令她忆起武功全失的惆怅,忙岔开话题道:「这寺里规矩林立,僧人又趾高气昂。
主人有交代过,师太若是接受不得定要直说,省得受他们鸟气」「贫尼受些委屈又算得什么?贫尼难过的是,佛光亦难普惠世间,在名山大寺,享誉盛名之地,佛门弟子却是这般戾气势利……」柔惜雪叹息着,双手合十向着大雄宝殿方向低声道:「佛祖座前,依然有宵小之辈横行,贫尼是为佛门感到难过……」原来她不是因为以天阴门掌门之尊,要沦落于此行打杂之事而心情黯淡。
章大娘一时醒悟,心中越加佩服。
这座让她们临时容身之所地处偏僻,到了夜间黑灯瞎火,仅有大殿外的一盏油灯黄豆大的亮光,更不会有人到访。
二人初入龙潭虎穴,不免心潮澎湃,感触颇多。
章大娘迟疑一阵,大着胆子道:「师太,不是属下多嘴,有时候属下觉得修佛这等事情,不是剃度完,或者在名山大寺就是修佛了。
有些贼子……就算佛祖下凡在他面前,他也要干些坏事。
属下总觉得,持斋受戒有时是份约束,有时却成了掩饰。
贼子持斋受戒,仍是贼子,仍会做贼子干的坏事。
属下妄言,师太勿怪」「你说的没有错……心中有佛,处处佛光,心中无佛,纵满口仁义道德,一样腹中无恶不作」不怪柔惜雪道心松动,经历了那么多事,比之从前礼佛甚诚这样的表面功夫上,她的感悟更多:「举头三尺有神明,修佛首要是心怀善念,不作恶,不欺凌弱小。
哪里是剃度出家,持斋受戒,或是口中敬佛?你说的很好,贫尼哪会怪罪?贫尼想,佛祖也不会怪罪的」「谢师太教诲」章大娘是个粗人,能忍住不在柔惜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