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宽慰了一番林锦儿孤寂又煎熬的内心。
吴征与陆菲嫣仍做仆从装扮,顾盼还用斗笠垂帘遮挡了容颜。
林锦儿原本名声不显,来盛国后更加深居简出从不露面,识得的人极少。
菩萨座下心诚则灵,她不敢遮掩面目,由三人陪同步入寺门,拜过了笑脸迎人的弥勒佛祖,便向大雄宝殿去跪拜佛祖。
比起上一回来时的香火鼎盛,今日的护国寺更加信徒如云。
大雄宝殿朱门大开,诵经之声源源不绝,上香的信徒俱在门外的天井里随着诵经声叩拜。
不少僧众亦在为信徒们端茶倒水,郑重其事。
吴征一问之下方才知晓,一月前有西域高原之上的番僧前来护国寺,与寺中高僧共同参详佛法。
十日前护国寺大开寺门做水陆道场,寺中高僧与番僧轮番登坛说法,又为青苏城百姓祈福,算得上是一件佛门盛会。
吴征远远向大雄宝殿内看去,只见番僧在左,寺中僧人在右,俱手持念珠合十诵经。
番僧平日住在高原,凄寒清苦,不比中原风物宜人,所修的佛法也与中原有所区别。
但信徒们大多不明佛法的门门道道,只知祈福就是。
在吴征看来,倒比护国寺的高僧开坛说法时还要热闹些。
吴征莫名想到: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看出些门道么?”陆菲嫣悄声问道。
整个盛国对番僧没好眼色的,恐怕只唯独吴府一家。
吴征幼年居住的山村惨遭血洗,吴征险些丧命就是番僧干的好事。
韩归雁在边屯英名丧尽,也险些受辱,也是这帮番人做的恶。
再联想近期青苏城左近的命案,陆菲嫣实在忍不住心中狐疑。
“还不知,多看看,不着急。
”吴征目光左右逡巡,最终定在一名番僧身上。
这是一名稚龄童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但番僧们团团围坐在他身边,有隐隐以他为首之势。
再看了片刻,吴征只听这童子诵经时每每开番僧之先,待他起了头,众番僧再一同念下去。
他悄声向三女道:“番僧的僧王叫做达赖,传说达赖圆寂之后都会有转世灵童现身,那个小孩指不定便是什么转世灵童。
这些番僧敢来护国寺交流佛法,领头的那几个身份地位必然不低,但都以那个小孩为首,我看八九不离十。
”三女惊异于吴征的博学多闻,均默默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反正我待这帮人没什么好感。
到青苏城不足一月,这里就出了一大堆事端,要说和他们半点干系都没,我是不信。
”吴征嘿嘿冷笑道:“师娘先进了香,我们去趟太守府。
”“就是!就算不是他们,也要寻机揍他们一顿,给韩姐姐出口恶气。
”顾盼大起同仇敌忾之心,摩拳擦掌道。
陪同林锦儿在护国寺里诸多佛殿都上了香许了愿,四人一同前往太守府。
正在审案,焦头烂额的柳太守接过门丁送来的金牌,只见金牌上烟波山烟云浩渺,一只五爪金龙盘踞空中,先吓了一跳,旋即又惊又喜,像迎来了救星似地慌忙让门丁去迎贵客到静室,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声张。
这才借故稍歇溜出府衙,三步并作两步赶往静室。
“吴博士。
救命,万万救下官一救。
”柳康平一见褪去了易容的吴征,眼泪都落了下来,赶在吴征面前双膝一软就要跪地。
“柳太守不可。
”吴征被一声【博士】叫得虚荣心爆炸,胸膛鬼使神差地一挺颇见傲然。
他眼下的武功卓绝,只轻轻一拂袍袖,柳康平便跪不下去,扶着吴征的双臂泣不成声。
烟波山在青苏城辖内,青苏太守便是要职。
张圣杰择优而仕不敢丝毫怠慢,特意向祝雅瞳赞过这位柳康平为人正直,性子沉稳厚重,治政有才——否则也不可能执掌青苏之地。
此刻柳康平双目深陷,形容萎顿疲惫,看上去已不知多少日没能合眼,憔悴至极。
一州之地出了大事,上上下下都看着他,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正束手无策之际遇上了吴征,心中压力一瞬间再也绷不住,失控般发泄出来。
待胸臆略见畅通,才觉失态,忙拱手道:“见过陆仙子,顾仙子,这位是……”“是我师娘。
我们赔师娘回烟波山,途中见出了事特来拜访。
”“见过林仙子,幸会,幸会。
”吴征的师娘身份尊贵,柳康平长揖到地,方坐在四人下首抹了把汗珠泪水道:“下官惭愧,青苏城连连发生命案,百姓遭殃,下官殚精竭虑又无计可施,至今捉拿不得真凶。
吴博士到来,万万可怜青苏城苍生百姓,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案破之后,下官自当往京城向陛下负荆请罪,一死以谢青苏城百姓。
”“柳太守不忙自责。
”吴征拍了拍柳康平的肩头略作宽慰道:“来时路上见柳太守麾下衙役并末气急败坏,乱拿百姓充数。
事态紧迫之时还能以法论处,想来都是柳太守之功。
”“惭愧,惭愧。
陛下爱民如子,下官不敢因私废公,更不敢欺压百姓。
只是捉拿不到案犯,终究无法给青苏百姓一个交代。
”“那就请柳太守代为安排,我们先去看一看案发现场。
不知保存是否完整,伤亡百姓的尸身可在么?”“有,有,下官半点不敢怠慢。
有些百姓尸身就存放在府衙!”“甚好,府衙的我们先去看看。
”盛夏之际,虽有药物保存尸身,又有香料掩盖,尸臭味仍然掩不住散开。
何况临时腾出的陈尸之所里足有十余具尸体,臭不可闻。
吴征等人都以面巾紧紧捂住口鼻,林锦儿也坚持要来,吴征不敢违抗,只得带她一同前来。
吴征揭开尸布,只见一具女尸惨不忍睹。
不仅满身都是抓痕,下体均是裂伤,一颗脑袋也被打得面目全非,想来是歹徒施暴之后再以钝器敲击脑门,杀人火口。
“好毒辣。
”吴征低喝一声,盖上尸布又去查看另一具尸体。
这具男尸同样浑身是伤。
比起女尸受到施暴,男尸则更似遭受残虐而死。
歹徒以此取乐并不立刻取人性命,而是钝刀子割肉,活生生将人折磨致死。
“这人是一名镖师,武功不弱。
原本是护送商队押镖,于城西六十里无人处遭逢毒手,同行的五名镖师无一幸免。
”柳康平强忍腹中不适解释道。
吴征点了点头,顾盼接道:“五名镖师都死了?歹徒武功不弱啊……”商队里有武功过硬的镖师,也少不了马匹,五名镖师一个都没逃出来,那便是敌手实在太强难以幸免。
“盼儿说得对。
”吴征又揭开一张尸布问道:“这人也是镖师么?”“是。
”“嗯。
”吴征细看他身上的伤痕,横七竖八,但与上一具男尸的伤痕找不出多少相似之处,显然不是一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