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生辰礼物,盼儿最喜欢哪一样?」吴征揭开顾盼的面目,见她满面绯红,呼吸急急。
烟花还在不停地绽放,三人都已无心再看下去。
顾盼定了定神,伸手一指康家荣等人送来的土产道:「我最喜欢这些。
不是不喜欢柔师太她们的重礼,而是这些是我靠着自己得来的,就分外让人喜欢」「正是如此」吴征与陆菲嫣一同大赞,少女终究成熟了心智,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心意。
「但要问哪一样最让我……最让我……总之,人家会永远记得十八岁的烟花」烟花易冷,不比金银珠宝看得见摸得着,转瞬间就像从末存在过。
但少女却将它永远地刻在心里,比金银珠宝还要让人难忘。
吴征哈哈大笑,携着母女下山归去:「双蝶绣罗裙。
昆仑月。
初相见。
朱粉不深匀。
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
人人道。
柳腰身。
今日柴山昏。
来时衣上云」豪迈的颂吟声在山谷间回荡,母女俩均听得痴了,一时分不清说的是谁,亦或二女皆是。
乘兴而游,兴尽而返。
回到楼船时月已中天,柴郡里烟花已止,灯火又明,柴山上的土产礼物自有人去接收运回吴府。
三人一同跳上楼船,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心照不宣,顾盼似有感应,被吴征握紧的手不禁缩了缩。
「这几日好好闭关疗伤,什么事都不要管」陆菲嫣同样许久末与吴征整日相处,心中略有些淡淡失落,但看爱女羞涩又兴奋的目光,一点点失落也一扫而空。
楼船在此地停泊数日,吴征要【闭关疗伤】,水手仆从也全都打发上岸,只管每日送来饭食。
船上无人照料,也需陆菲嫣护持。
「娘……」「去吧,过了今夜就是真真正正的大人啦。
不是期待好久了么,还害羞?」「不是害羞……」「去吧去吧,都交给你啦」陆菲嫣朝吴征欠身一福,大有拜托了之意后跃上三层甲板。
顾盼抬头看着母亲的身影在围栏后消失,心中没来由地一黯,目光久久都收不回来。
「在想什么?」吴征拉起顾盼的手临江望远,少女惆怅间满腹心事,不比幼时简单直接。
「我看娘走了,总觉得她一个人好孤单,心里有些难受」顾盼忧愁道:「她从小照料我大都是一个人,可是我一直在她身边。
后来下了昆仑山又有你相陪,在吴府里也有那么多姐妹。
我陪你闭关养伤,娘可就是一个人了,这些天孤零零的,想起来我就难受」「只是难受她这些天会孤单?」「唉,其实不是……我是想起小时候,娘每天强颜欢笑地带着我。
她无时无刻忍受煎熬,还要把家中的不顺遂一人担了,不让我难受。
从前过去就算了,我就是不想从今以后,她还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时候」顾盼眼圈泛红,略有消沉。
「那……要不我去喊她一起来陪我闭关?」「你想得美!哼……哎呀你这坏人,又打坏心思!」顾盼羞嗔之间,面生春霞道:「人家跟你正经说话」「我难道不是正经地说么?」吴征见顾盼露出笑容,拉着她在船舷边坐下道:「心中有一个人,就会怜惜她,体谅她,凡事也会想着她为她考量。
这就是长大了才会做的事!菲菲从前甚苦,你爹爹……一言难尽,我没有因他待菲菲不好,就逐他昆仑门墙,但是这些事他终究是做错了的」「我爹……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总想着大事大事,远远不像你。
连家人都不爱,谈何爱宗门,爱世人」「是了,就是这个道理!盼儿说得好」「我现在越发体会到,我娘早年的不易,还有这些年她一定很开心,每一天都开心」顾盼长舒了一口气,心情转好道:「从前我只顾着自己,从来没想过娘过得怎么样,想起来很是后悔。
大师兄,还好有你」「说的什么话,分明是我占了大便宜」吴征也长舒一口气道:「不知道前世修的什么福分,能得你们两位仙子垂青」「嘻嘻,对了对了」顾盼压低了声音靠在吴征耳边,做贼心虚,又万般好奇地问道:「那道酸菜笋子焖白肉是怎么回事?快快说给我听」「哈哈,就知道你忍不住」吴征悄声道:「你知道的,我第一回是半哄半骗半强迫着要了菲菲」「知道,之前听你说我满心惊讶,现在想起来还挺有趣?哎呀我不该打岔,后来呢?」「我一夜都不敢睡,死死撑着,就怕菲菲一个想不通寻短见。
第二日清早她醒来时还以为我睡着,就悄悄地熘了出去。
菲菲前脚一走,后脚我就起身。
看她起床不是有异状,而是身体恢复明显,忍不得立刻开始练功,我才放下心来。
于是我就先去准备了些膳食,其中就有这一道」吴征点了点顾盼的鼻子道:「你也知道,那些年没有人能关爱到她的内心,盼儿还小只懂得索取,我师娘跟她感情好,但是管不到家里事。
菲菲就独自一人,孤寂得很。
我做的只是些小事,安排些饭食啦,关心她啦,那段时日无时不刻都陪伴着她。
喜爱一个人本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唯在有没有心。
菲菲那天动不动就落泪,娇气得像个小丫头,也就是那一天,她知道我是真心实意,从此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啦」顾盼听得极其认真,原本以为只是一件趣事,想不到吴征娓娓道来,平常的事情里全是深情厚意。
生活本就平常,难的是对待平常一样用心。
「那……我娘有没有想过要躲着你?」「有啊,只要一想起你,她就想躲」吴征摇着头笑道:「瞧瞧这事情闹的,当时我也解决不了,只好每天陪着她,也看着她。
上任北城令那天,我特地警告她,要是敢趁我不在跑了,我立刻辞了官去找她,天涯海角也要找」「嘻嘻,那我娘肯定不敢跑了。
她那么爱昆仑,肯定怕耽误你的前程,也怕耽误昆仑的前程。
哎呀,你们怎么那么多故事,我就没有……」「你还没有?你可是当真偷偷跑去了军营,比菲菲可不老实多了。
你前脚刚走,我后头就知道。
邵承安快给你吓死了,跪在地上都不敢起来,就怕我一掌把他杀了」「我知道,我当时心里有气,但是总觉得你不会就这么不管我了,一定到处找我」「不会的,谁我都不会不管。
我们府上人不少,每一位我都精挑细选。
大家心齐,不会出乱子。
也不是只我对菲菲好,她待我也好得很。
你有没见过只攻不守的剑法?菲菲和丘元焕交手,就是只攻不守,拼了命了,一头青丝给削了大半险过剃头……大家都待我好,所以这一回我也和丘元焕硬碰硬,一步不让他!」「当时你挡在前面,人家安心得很」相谈之间,两人越挨越近,少女脸上带着浅笑偎依在吴征肩头。
江风吹起顾盼尤带香气的发丝,挠在脸颊边痒痒的,少女也不住摇荡着娇躯,像随着船下的波涛此起彼伏。
吴征一手揽着少女纤腰道:「我努力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安安心心地生活么?还不够,还有许多要做!」「大师兄……」顾盼抬起头与吴征对视,灵动的双眸如一汪清泉,星月之光都在里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