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赤兔马的神骏艳羡不已。唯独周飞直勾勾盯着自己怀里的艳婢,眼睛眨都不眨。
幹!程宗扬心头火起,一把握住刀柄。
忽然一声惨叫,却是那位大主灶马失前蹄,不小心跌进一条雨水冲出的横沟内。周族众人慌忙去救,周飞如梦初醒,匆忙上前,双方就此错过。
来回耽误了一个时辰,等程宗扬追上车队,已经是下午时分。凭借赤兔马的脚力,原本用不了这么久,但为了照顾袁天罡,程宗扬只得收敛速度,没敢纵马狂奔。
天寒地冻,骑马也不是个轻鬆活。将袁天罡送到贾文和车上,又给他喂了些热水,袁老头才缓过劲来。
这边程宗扬讲了自己探访荒宅的经历,商量要不要派两名兄弟返回留仙坪,好盯住廖群玉和周飞等人,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勾当。
贾文和只回了一句:“不用。”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程宗扬也是无奈,秦会之、班超这些谋士不在,身边擅长阴谋诡计的唯有一个贾文和。可秦贾两人的风格全然不同,秦会之策划计谋,处处用心周密,解释唯恐不够周详,总让自己听明白为止。贾文和却是不问不说,即使问了,也只说怎么做,丝毫没有传道解惑的心思。
这事儿闹得……自己不问吧,心里堵得慌;问吧,又显得自己没智商。
“行!你说不用就不用。”程宗扬只好安慰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把贾文和当作谋士,就给老贾足够的信任。
傍晚,车队抵达商州。石越已经安排好客栈,众人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上路。为了尽快赶到长安,众人出发极早,城门还未开启,就驱车在城门内等候。
谁知一直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将亮,城门依然紧闭。城内晨钟响起,本该开门的士卒却不见踪影。
正当众人等得心急,城头传来一阵号角声,接着成群的士卒蜂拥而下。那些士卒丝毫没有开启城门的意思,反而簇拥着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将领,大声鼓噪着往城中奔去。
程宗扬正在纳闷,敖润面色铁青地狂奔过来,“不好了,程头儿!那些军士哗变了!”“什么!”程宗扬大吃一惊,自己刚在汉国经历过洛都之乱,怎么到唐国又撞上军士哗变?难道自己一路开挂,走到哪儿乱到哪儿?
石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莫慌莫慌!这些军士只是索饷的——小的方才问过,朝廷新派来的金商都防御使昨晚刚到任,这帮士卒商量好了,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约定今日一早三军齐出,前去讨饷——咱们正好赶巧了。”。
敖润急眼道:“兵变啊!还能不慌?程头儿,我们兄弟这便破开城门,你们先走!我来断後!”石越死命拉住他,“敖兄敖兄,你有所不知,这金商士卒哗变非止一次,自从两年前许都防御使病逝,朝廷每派来一名防御使,这些军士都要闹上一回。不过闹归闹,有许家人在背後约束,这些军士倒不抢掠百姓,只把朝廷官员殴打一番,赶走了事。”程宗扬听着都觉得稀奇,在车内问道:“你是说这里两年都没有主官?”石越不知道贵客的心思,没敢称呼,小心回道:“正是。”“朝廷派来的官员都被打跑了?”“两年打跑了三个。”“背後还有许家的人维持秩序?”“就是方才那个金甲将军,许家大公子许重山。”“他们图什么呢?”石越解释道:“金商是唐国四十八藩镇之一,前任许都防御使去世,许家想父死子继,由许家长子许重山继任,朝廷不肯,两边就僵上了。侯爷放心,这许重山小的也打过交道,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从不骚扰百姓,对过往客商也多加照应。眼下无非耽误一二,断不会有事。”知书达理还敢和朝廷对着幹,一连打跑三任朝廷派来的主官?要是不知情达理呢?难道要把三名主官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汉国即使洛都大乱,宗室外戚杀得人头滚滚,朝廷谕旨一下,各地州郡照样凛然从命,哪里会像唐国一样,一个防御使的家人就敢视朝令如无物——这样的藩镇,在唐国还有足足四十八个!
袁天罡也过来道:“这是常有的事。打一顿赶走就完。不会牵连旁人。”好吧,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半个时辰之後,喧哗声平息下来。一名被打掉冠冕,撕掉官服,揍得鼻青脸肿的官员被军士们推搡着押过来。
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军士们推开城门,将那名倒霉的官员连同几名随从都踢了出去。
军士们发出一阵哄笑,有人甚至拉开裤子,对着那群狼狈离开的家伙撒尿。
程宗扬这回算是开了眼界。一起藩镇驱逐朝廷命官的恶劣事件,不见刀光剑影,倒是热闹得跟过节一样。汉国要是出了这种事,等不到第二天,老霍就得火急火燎地领着羽林天军杀来平叛。可听刚才的话头,人家这都是第三回了。
石越说得没错,耽搁片刻之後,军士们让开大路,依次放行。那名将领还频频向众人拱手,连声道罪,果然是知书达理。
众人一头雾水地离开商州,由于误了时辰,当晚只能在野外住宿。再次启程後,众人加快速度,终于在第三天夜里,赶到蓝田。这里已经属于唐国京兆府的辖地,离长安城只有六十余里。
“前面就是蓝田,今晚在城中歇息一夜,明日就能赶到灞桥。家主就在灞桥迎候,见到衙内不知道该多高兴呢。”程宗扬在车内听着石越与高智商的笑谈声,不由莞尔。这位石家在唐国的大管事是个细致人,知道自己不想露面,特意拉着高智商在车外说话,解释行程。
石越是石家的世仆,也是石胖子最得力的手下,要不然以石超那性子,根本撑不起这份家业。程宗扬虽然不想露面,但看在他一路辛劳的面上,在车内开口说道:“做得不错。这一路辛苦石管事了。”石越一怔,连忙拜倒,口称不敢。
说话间车帘揭开,一名美婢拿着一隻精巧的木盒下来,笑道:“一点薄礼,还请笑纳。”盒内放着一叠印刷精致的纸张,石越认得这是程氏商会发行的纸钞。每张面值一枚金铢,相当于两贯铜铢,这一叠起码有一百张,合二十万钱。另外还有一份文书,写的是舞都开发区田地若干,下面用了“舞阳侯程”和“舞都太守”的大印,却是一张地契。
“这……”石越慌忙道:“侯爷赏赐太重,小的不敢受!”“拿着吧。”程宗扬道:“这些地本来是给建康的朋友留的,送你一处。”高智商也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呢?哎呦,这地方不错啊。师傅,也给我留一块吧,正好跟石二哥做邻居。”“让你爹挑。”“他还不是听我的?不行,我得多要几处,免得他还没死呢,就把我的钱都给花完了。”这位高衙内口无遮拦,说起自家父亲也殊无敬意,石越这几日领教得多了,闻言啼笑皆非,最後拜谢道:“多谢侯爷!”蓝田位于长安城东南,自古以盛产美玉知名。尤其是水苍玉,出自蓝田玉山的溪水中,其色青碧,如冰似水,新采出的原石放置在日光下,甚至能看到水气袅袅,宛如轻烟弥散。
六朝之中,以汉国最强,而唐国最盛。只是经历过数十年前的黄巢之乱,藩镇蜂起,国势不复以往,但繁华之处仍远超诸朝。不仅境中名州大郡人口稠密,连蓝田这样的小邑同样规模宏伟。
蓝田东西各有一市,西市以丝帛、粮米、酒食生意为主,东市则店铺林立,做的都是玉器生意。
冬日夜长昼短,酉末时分,天色已暗,随着夕阳西下,净街的鼓声响起,市坊内店铺关门,行人匆忙返家,喧闹的街面逐渐安静下来。
三百通鼓一过,坊门紧闭,街上行人断绝。东市西北角,一家不起眼的玉器行早早上了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