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辅国?还是宫中的要紧人物?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摸不到头绪,再看向深宫,隐隐生出一丝忧惧。
按照卫公话里的意思,李辅国亲自出面,李昂多半活不过今晚。
虽然知道唐国的太监嚣张跋扈,一手遮天,但这种近乎明目张胆的弑君,还是让程宗扬吃惊不小。
自己本来不想跟这种霉事沾边,偏偏吕贱人竟然飞入宫中,去找萧太后。
她知道那位萧太后在哪儿吗?就算安乐给她说了方位,黑灯瞎火的,她能找到地方吗?万一她再一个失手,陷入宫中,自己还得想法子救她。
程宗扬一肚子火气,吕贱人这么自行其事,净给自己添乱!真不如给她开了苞,让她被血莲花种反噬,往后给自己当个肉便器算完!起码也能省点心思。
程宗扬看准方位,正待入宫,却看到一个影子从宫中仓皇掠出。
那身影看起来颇为眼熟,细腰长腿,一身鬼鬼祟祟的夜行衣,硬是穿出上班族的气质,除了齐羽仙还能是谁?又是这贱人!程宗扬心头一阵发狠。
吕雉真要失陷宫中,最危险的倒不是那帮太监——无论李辅国,还是仇士良,他们的野心无非是把持唐国朝政,顶多再把藩镇收归中枢就够了,至于唐国以外,他们也操不了那闲心。
而齐羽仙完全不同,从晋国的建康,到宋国的临安,再到汉国的洛都,可谓是前科累累,四处伸手,屡败屡战,仍不罢休,也不怕被她们的野心给撑死。
如今又跟鱼弘志勾结在一起,吕雉要是落到她们手里,不光唐国这一局输个干净,连汉国也保不定要翻盘,那可是要了亲命了。
程宗扬收敛气息,悄然缀在齐羽仙身后。
论修为,自己此时稳稳胜过齐羽仙一筹,盯住她全无压力。
况且又在独柳树下得到一番馈赠,真气之充足,可以说是自己出道以来的巅峰,使得程宗扬自信心空前高涨。
寻个僻静处,自己上前一刀,先杀后问,保证不冤枉她。
齐羽仙似乎对大明宫内外了如指掌,轻巧地避开把守宫禁的神策军,从一处无人看守的宫墙跃下,几个起落,便掠入对面的长乐坊中。
齐羽仙毫不停顿地穿坊而过,身形闪动间,已经跃上大宁坊的坊墙。
又是大宁坊!程宗扬都怀疑这地方是不是跟自己犯冲,绕来绕去,总绕不开这鬼地方。
大宁坊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昨日事起突然,敢来的盗贼还不算多,经过一昼夜的动荡,贼人越来越多,一路行来,撞上的盗贼就有十几股,规模从数人、数十人、上百人不等,手段也从暗巷盗抢,变成明火执仗的劫掠。
程宗扬本想择地下手,可齐羽仙一路走得飞快,毫不停留地直奔兴唐寺,然后从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悄然而入。
程宗扬正想潜入寺中,忽然脸色大变,扭头看向寺旁一棵古槐。
兴唐寺内,百余名僧人手持棍棒,严阵以待。
昨日城中乱事方起,第一波就是奔着各处寺庙来的,僧人们措手不及,被无赖们抢走不少财物。
好在兴唐寺也是长安城中有数的大寺,寺中精壮僧人组织起来,把那帮贼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没有像龙华尼寺一样,基业尽失。
齐羽仙径直来到藏经阁,里面一群人已经等候多时。
郑注负手立在一扇屏风前,旁边是宫万古、乐从训、张忠志、几名神策军将领和身份不明的布衣武夫,一名高冠大袖的文士,还有一名文士打扮的胡人。
“宫里情形如何?”“情形不大对。
”齐羽仙道:“李辅国傍晚入宫,太液池一带都被他的人控制住,外人无法进入。
宫里人都赶去拜见,随后仇士良出来,在紫宸殿召见了王铎,不到一个时辰就匆忙出宫,去了天策府。
但鱼弘志一直没能出来,随后他掌管的右神策军和随驾五都也被调离,用的是鱼朝恩鱼公公的令牌。
”郑注勃然变色,“该死!”一名神策军将领也沉不住气,问道:“鱼公呢?还在曲江苑?”齐羽仙点了点头。
室内一片哗然,乐从训叫道:“鱼朝恩这是要做什么?莫非已经私下投了李辅国,弃了我等?”“杨复光和杨复恭兄弟呢?他们去了哪里?”“鱼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淮西立刻就走!”“对!鱼公自己都退了,连句话都不给,耍我们吗?”众人七嘴八舌吵成一团,郑注举手喝道:“停!”室中一时安静下来,郑注指着那名胡人道:“蒲先生,你来说。
”“小的只是个生意人,能有什么可说的?”蒲海云堆起笑脸道:“鱼公人品高洁,不愿生灵涂炭,想来也是有的。
”郑注寒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连番鼓动帛十九、帛九,还有帛十三,又攀上索元礼,跟长安的胡人打得火热,到底操的什么心思!”蒲海云笑容不改,“小的那点心思,相爷洞若观火,自然不敢隐瞒。
”“朝廷设波斯都护府,本就是我一力促成。
”郑注沉声说道:“既然你对此有心,那便跟我做过这一场!事成之后,波斯大都督的位置就是你的!”蒲海云俯身拜倒,“小的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熊元果!”郑注道:“平卢那边的人马呢?”那名姓熊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边起事,立马就能发动。
”郑注盯了他半晌。
自己拉拢的三镇人马,以平卢节度使李师道最积极,声称已经安排大军潜入长安城,只待自己一声令下,便起兵攻打大明宫,诛火阉党。
但他接到的消息,姓熊这厮今日还流窜各坊,剪径打劫,如同蟊贼一般。
所谓的伏兵,更是只闻其声,末见其形。
如此行径,怎么看都是个不靠谱的。
郑注暗暗咬牙,然后道:“张将军。
”张忠志抱拳道:“末将在!”“你领的邠宁兵原本在西内苑,为何要移往灞桥驿?”“这是鱼公公的吩咐,末将并不知情。
”“也罢。
一会儿你便去驿中,命军士埋锅做饭。
天亮之前,全军赶至丹凤门外!”“是!”郑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堆起笑容道:“张将军是我唐国有名的勇将,一身虎胆,我郑注言而有信!事成之后,必以一镇相授!”张忠志感激涕零,“末将遵命!”“乐少将军。
”郑注对乐从训道:“你的牙兵自不必说,今日事成,魏博节度使一职,便由你父子相继。
”乐从训脸色稍微好了些,默然点了点头。
“还有神策军的两位。
”郑注道:“鱼公既然将你们交给我,我郑注自不会亏待足下。
只要拼上一场,功名富贵唾手可得。
庸碌如高霞寓,尚得郡王,何况两位参天保驾之功?”两名将领拱手道:“自当从命!”郑注拍了记手掌,“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诸位各自准备!”那位一直没有作声的文士忽然道:“敢问郑相,讨平阉党,当拥立何人?”郑注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是陛下!圣上素有文名,朝野信重。
如今受制于阉奴,有识之士无不扼腕!今日朝会,我与鱼公携手,尽诛仇士良、田令孜等奸奴,收李辅国权柄,请当今垂拱而治,以安天下!”郑注语调铿锵,目光如炬,一番言辞说得众人尽皆心服。
等众人离开后,郑注皱起眉头,对齐羽仙道:“鱼公到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