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却是笔直的向这边走来,接着一如预料,一只手掌重重的拍在他肩膀上。
玄奘心中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便见一个黑脸锦衣青年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玄奘合十,淡淡的道:「这位兄台,不知有何事?」黑脸青年见着他沉静不波的脸容,不由怔了怔,方才喝道:「你这小和尚,跑来酒楼饮酒吃肉,好生不知廉耻。
」玄奘摇了摇头,问道:「和尚饮酒吃肉何来的廉耻?」黑脸青年脸色涨红,高声喝道:「和尚就该在庙里吃斋茹素,饮酒吃肉就是犯戒,你身为僧人,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酒楼里的食客见这边起了争吵,纷纷停箸观看,有好事的直接就跑过来围观。
玄奘站起身,瞥了一眼方才女子说话的方向,见那席位被一层布幔围○寻╔回ㄨ网∴址?百3喥◎弟ㄨ—ㄨ板#zhu╓综?合◇社◣区|着,里面似乎有好些人,玄奘沉吟了一下,对周围的食客合十致意,朗声说道:「饮酒吃肉一事,关系到佛门规矩,小僧得分说清楚。
」「佛门源于天竺,其时释迦牟尼与众弟子,托钵化饭度日,化到甚麽就吃甚麽,并无忌酒肉一说,这是佛门的本来面目。
佛门东传中土后,又派生了许多规矩,泰半是前朝崇信佛法的梁武帝所宣导。
然而酒肉一直并非是禁食,是酒肉穿肠过还是茹素苦修,乃是各人的修行方式不一,并无高下尊卑之分,与佛门规矩也无抵触。
」一席话说下来,酒楼里的食客哄然,有鼓掌叫好者,有哂然摇头者,也有沉默思量者。「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黑脸青年大怒,握着拳头就去掀玄奘的领子,喝道:「你这小贼秃,谁耐烦听你胡扯,爷爷今日就要好好……」话尚未说完,耳边听得「牟」一声,耳鼓一时被震得什麽声音都听不到,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甚麽也不知晓,待得他清醒过来,玄奘已是会了账,走得不知所踪了。
玄奘喝出一声狮子吼震慑了黑脸青年的心神,又看了一眼那布幔,便快步离开了酒楼。
转过几条街道,玄奘确认并无尾随之人,方自缓下脚步。
自己安安静静吃个酒食,也会被人无端找岔子,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不过这也是行走红尘应有之义。
那黑脸青年和那在布幔中未露面的人,似乎有些来历。
玄奘想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过午时分。
他当下找人问过路,匆匆向城东走去。
鱼羊居的店伙在上酒食时,曾向他简单解说过城中的有名去处,其中就包括了沾化城的寺庙。
沾化城中只有一座寺庙,名曰海潮寺,规模不大,坐落于城东坊市附近,他若是要挂单,就只能去海潮寺了。
虽说他此时囊中虽丰,但毕竟是僧人身份,不驻寺庙去住客栈的话,就过于奢糜了。
沾化城很大,玄奘在天黑时分堪堪赶到海潮寺。
值寺僧人见他年纪虽轻,气度却是沉静不凡,验过度牒后,便为他安排了一间洁净的僧房歇下,此时已过了晚餐时间,值寺僧人又给玄奘送去一碗稀粥和几个馒头,权作晚餐。
玄奘谢过后,就自进食安歇不提。
次日清晨,玄奘向寺中知客僧打听了城中的去处,说及昨日在鱼羊居的遭遇,知客僧摸着光头,皱眉说道:「本寺一向以人为善,声名不差,在这沾化城中,断不至发生有僧人被欺淩之事。
玄奘师兄修为精湛,仪表非凡,虽喜好酒肉一事有些奇异,却也不至于碍着人。
此事说起来有些蹊跷,待贫僧为师兄打探一番。
」玄奘合十道谢后,便出寺而去。
他是挂单僧人,因此不用守海潮寺的早晚课等规矩。
沾化城有能通海外的深水良港,又有通衢南北的陆路,故此城中汇聚了各式的海内外商贾,其中胡商尤为众多。
玄奘在沾化城的坊市看到,一个个深目钩鼻、衣着怪异的胡商竭力展示着各种物品,操着不熟练的大唐官话在高声叫卖,有卖精美地毯的、有卖气味芬芳的香料、有卖象牙玛瑙的。
还有那穿着暴露的美艳胡姬,把装着美酒的葫芦抱在丰硕的胸前,热情的向客人兜售。
玄奘饶有兴趣的买了一葫芦名为葡萄酿的异域美酒,这种酒颜色艳红,入口略为酸涩,酒味还算绵厚,不过不太合他的口味。
游玩过坊市后,玄奘就去了号称能纳千船的沾化海港。
沾化海港是官府的管制范围,闲杂人不得进入,玄奘便到附近的一处高地,远远的眺望了一番。
水波平静的辽阔港湾里,樯帆如云,连绵不绝,数不清的船舰井井有条的停泊着。
一些靠岸的大船搭着木板,苦力们正吼着号子将奇奇怪怪的货物搬运上岸。
不时有船只吹响号角,离开港湾,驶向那蔚蓝的大海。
那些至少装载着百余人的巨大船只,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渺小得如同一根根鸿毛,似乎只有稍微翻起一点波浪,就可以将它们吞没,然而这些船只却是缓慢而坚决的,一点点的消失在大海深处。
玄奘静静的看了良久,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些红尘世俗中人,跟自己其实没有什麽不同。
他们投奔怒海,与天地抗争,去寻觅那未知的财富,自己则是磨练本心、期待有日能证佛,目的或许不同,然而行径却是一致的。
红尘世俗果然不简单,自己进入沾化城不到两天,心灵就连续三度被狠狠震撼了。
若不是自己的禅定功夫还算精深,只怕此时已是心智迷乱了。
接下来的几天,玄奘日出时离开海潮寺,日落而回。
他孤身游走在沾化城的繁华中,在那坊市酒家街道中流连,两耳听闻着来自天南地北的腔调,敍述说一桩桩兴衰起落的事情,双眼目睹着一场场的悲欢离合,仔细的体味着那些一张张或高兴者悲伤的脸孔背后,那些个迥异的情绪和心境。
这天傍晚,玄奘返回海潮寺,经过一段僻静的巷子时,若有所觉的停下了脚步。
他感应到一阵微弱的大气震荡,虽然不甚剧烈,按照尹小花对他的说法,这应该是附近有修道人正在比斗。
震荡来自不远处的一处围墙之内,玄奘正自沉吟,这时围墙内隐隐传来一声惨呼,那种震荡便消失了。
玄奘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快步走了过去。
围墙刚高过人头,他轻轻的攀着墙头,探头张望。
围墙之内是一个菜园子,占地约莫两三亩,种着一些瓜果青菜,在东北角的位置,搭着一个茅草棚子,棚子前面有三个人,两人并肩而站,一人躺卧在他们身前的地上。
并肩而站的是一名锦衣黑脸青年和一名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女子,玄奘认得那名黑脸青年,正是在鱼羊居找自己麻烦的那位,那女子脸容秀丽,却是未曾见过。
躺卧在他们身前的是一名尖嘴猴腮的汉子,胸前一片血迹,正在痛苦呻吟。
一根断成两截的黑黝黝短铁棒跌落在他身旁,断面光滑无比,不知是被什麽东西斩断。
那黑脸青年抱着双臂,喝道:「庞三海,这沾化城岂是你能来的,今天遇着我们师兄妹,算你不运气,懂事的就乖乖交代还有什麽同伙,否则,哼哼……」躺卧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