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的昏黄灯笼,宛如亮起的齿缝,提醒后头赶来的人,里面已有饥渴的汉子,在享用鲜美的羔羊。
袁忠义站在暗处,将手里的衣裳摸索一番,抬起闻了闻,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这几日他颇为收敛按捺,到此刻嗅着年轻女子贴身小衣上浓烈的腥臊,目光,总算渐渐起了变化。
他自然不是真为了帮宋清儿洗衣。
拿着这团衣裳,袁忠义飞身上树,观望一阵兵营布局,便轻盈跃过河面,大步赶去。
营地关卡重重,不过他是柳焽带来,找人通报一声,先前带路那个亲兵便端着粥碗一熘小跑过来,瞪着他道:「不是说今晚郡主没空么?你怎么来这边了?」袁忠义微笑拱手,指指肘弯搭的衣裳,道:「清儿穿不惯这边的裙装,外头已经黑了,我就说帮她到河边洗洗。
我不找柳将军,就想问问小妹,这儿可否给块胰子」「这鬼地方,哪里去给你找那么金贵的东西嘛。
你去河边挂灯笼的屋子,找个灯笼没挂在檐上的,进去借捧草木灰吧」袁忠义无奈道:「小妹,不瞒你说,那一列屋子,灯笼都挂起来了。
外头还有不少汉子等着,应当都不得空了」那亲兵一愣,啧了一声,骂道:「才吃顿饱饭就都急匆匆去折腾娘们。
憋一憋是会炸了卵泡不成?算了算了,我去问问,你等着」「我随你去吧。
拿了便走,省得小妹还要再出来」有那亲兵带着,卫士自然放行。
袁忠义一路跟进去,不出所料,果然见到女将亲兵们的营房,单独隔开在一处,四散环绕拱卫着中央大帐,想来,郡主的住处就是那边。
他暗暗将地形记在心里,耐心等候。
不多时,那亲兵拎着一个小布袋跑了过来,往他手里一塞,「喏,猪牙皂,你洗的时候先把衣裳泡透,捞出来,把干豆子丢进去几颗。
你不是功夫好么,捏碎成粉,揉一揉,涮出来就干净咯。
用完了,记得把剩下的还我」「好,我用完就来还。
小妹你几时歇息?」「消消食就睡了。
你明儿个再还吧」「不愧是柳将军的亲信,这么早便能休息」那亲兵皱眉道:「哪个有那好命哟,子时还要巡哨,要不你那会儿来还我?」「我夜里修行打坐,不必休息。
子时来还……也好」「哦,那你就在北头桥东那棵老树下头等着吧。
我巡哨看见有人,就去找你」她打个呵欠,很认真地叮嘱道,「可省着些用,我们姐妹拢共不剩几口袋了」她眉心紧锁,犹豫再三,很惋惜地小声道:「要不是我忙,走不开,还不如我去帮你洗咯。
你们男人粗手笨脚,哪里用得好……」袁忠义看看手上的袋子,瞄瞄那亲兵欲言又止的模样,柔声道:「小妹,你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她先是下意识想要否认,跟着嘿嘿一笑,凑近些,小声道:「高手,先前凑一起吃吃喝喝的时候,我跟隔壁营房的小姐妹,把你的本事吹出去了。
她们不信,明儿个等你见完郡主,要是没啥事儿,给她们露两手,咋样
?」
袁忠义心里一宽,笑道:「郡主必定要考校在下。
届时,你带着小姐妹在旁看好就是」
那亲兵顿时笑成了一朵土里开出来的花,「好咧。
晚上见面时候,我给你偷俩肉干来。
你可千万吃饱,吃饱才有力气」
袁忠义摇头道:「不必,吃喝在下不缺。
那,在下先走一步,告辞」
「哎呀……别老文绉绉的,回见」
两厢分别,袁忠义离开营房,与那些卫士逐个打过招呼,仍从来路回去。
过了木桥,回到小河边上,他蹲下出手拨弄水面,微微一笑,从那袋子里掏出几颗干皂荚豆,直接抛了出去。
干豆落水,激起一片细微波纹。
他将小袋揣进怀里收好,把宋清儿的衣物慢条斯理一件件展开,迭拢捏在手中,缓缓浸入水下。
袁忠义凝神运功,体内早已浑厚无比深不可测的不仁经真气澎湃而出,但见白气森森,腾浪而起,转眼之间,水下那些衣物,就已被封在了冰中。
他双手一抖,冰壳迸裂,碎在水中,顺流而去。
他运气一凝,再将衣物冻住,如是循环往复,走过三遍,才拎着衣裳站起身来。
他拍拍布料上的水,一片片冰珠洒落在地,不几下,便让触手所及,尽皆干爽如初。
那上面的尘泥污秽,自然是干干净净,分毫不剩。
袁忠义略一思忖,又抄起一捧水,洒在迭好的衣裳上,翻来复去,叫其浸透,随手拧了一拧,这才往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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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小妹给的口袋虽小,里头的东西却着实不少,就粥的饼子里,还加了些干菜。
袁忠义又从行囊里取出几片肉干,用水洗去上面的盐渣,泡进热粥中,叫丁小妖和宋清儿分着吃了。
宋清儿到此时才算是彻底安下心来,不敢正眼去看袁忠义,只得低着头没话找话,问道:「袁大哥,这肉干泡开之后,又松又嫩,还能化出油来,应该不是牛肉吧?」
袁忠义笑道:「兵荒马乱这么些年,哪家还有老牛舍得宰来吃肉。
当然不是。
这是上好的羔羊肉,我来这边的路上救下了一户牧民,他们专为我做的。
可惜为了方便带着,腌制过,不如新宰的时候鲜嫩」
丁小妖皱眉道:「我碗里这块咋就没什么油水?」
袁忠义哈哈一笑,「想来是部位不同吧。
清儿运气好,吃到了油足的地方」
说着,他目光不易察觉地在两位女郎大腿上一扫,眼中笑意更浓,柔声道:「小妖,你一来就吐了,肚子空虚,可要多吃些。
清儿,你把那带油的,给她分一半」
吃饭时说起了皂荚豆的事,一听袁忠义还去找柳将军的亲兵讨了人情,宋清儿更是羞惭不已,满心愧疚,红彤彤的小脸恨不得埋进膝盖之间。
丁小妖在旁看着,恨铁不成钢,忙一边用手在背后戳她,一边聊些闲篇,催她接茬。
一顿饭吃罢,袁忠义回房练功,两个女子在隔壁间耳语一阵,也便和衣而卧,抵足而眠。
子夜,阴云末散,只在穹顶露出几线残破缝隙,月光藏在其后探头探脑,不情不愿丢下几缕清辉。
河边那列屋子门口的灯笼都已熄了。
汊口镇最后的光,都在军营之中。
袁忠义听着更鼓,估摸到了时辰,摸摸怀里的口袋,起身出门。
他在桥头老树下耐心等待,不多时,那圆脸亲兵便提着打更人用的长杆灯笼,一步三晃熘达了过来。
这次多聊了几句,袁忠义才知道,那亲兵让他们叫自己小妹,不是因为年纪小,而是因为她没爹没娘,柳将军收留之后给了她个姓,人人都只叫她小妹。
她真要跟人说名字,也只能说自己叫柳小妹。
巡夜不可怠慢,小妹没有久留,检查了一下口袋里还剩的豆子,就喜滋滋摆摆手,叼着根草杆儿走了。
袁忠义过桥之后,跃上树顶,望着那摇晃灯火走远,默默记了一下路线,心中拿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