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
安眠的时间纵然短些,也好过在噩梦中挣扎十几个时辰。
天蒙蒙亮的时候,聂阳睁眼醒来,身上的酒意已完全消去,那恼人的药性应该也已清除干净。
精神前所未有的好,甚至隐隐有些亢奋。
一想到仇隋就在同一间院落之中,他甚至觉得掌心已有些湿润。
他一定就是邢碎影,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出手杀了他。
聂阳反复在心里强调着这个念头,好稳固被那张面孔所动摇的心绪。
那小厮昨夜交代的事情并不难记,他起身后先去偏院打了桶冷水,顺路拎一壶伙房烧好的开水,交给田爷洗漱,向前厅的大丫头要一袋上好的花茶,早晨的事便算完了,之后只待田爷吩咐即可。
田义斌知道这是聂阳,自然不会交代什幺繁杂工作下来,反倒招呼他一起喝茶,聂阳唯恐被人看穿,只是站在旁边伺候。
知道他有些担心月儿的情形,田义斌喝完茶后,便带他出门望偏院走了一圈。
丫鬟们起的更早,但一番收拾下来,总不如仆人小厮出门利索,此刻才三三两两分工行动。
月儿跟在两个小丫头身边,远远看去有说有笑,并没露出什幺破绽,一路往二进去了。
“怎样,要不要去拜会一下仇掌门?”慕青莲信步走到田义斌身边,明里向田义斌说道,实际自然是在问聂阳。
聂阳压低声音,道:“如果方便,再好不过。
”田义斌朗声笑道:“好,我这就去向仇掌门问个晨安。
”院中有天风剑派弟子经过,立刻拱手道:“田爷,慕兄,掌门就在正厅。
”慕青莲摸了摸右臂的伤处,领在最前。
终于……要真正站在他面前了。
聂阳尽力不着痕迹的深深呼吸几次,努力松弛下有些过头的兴奋心情,恭敬谨慎的跟在最后。
虽不能与大富大贵的人家相比,聂家的宅院在这小镇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豪阔。
可见混迹江湖的人,总是比寻常百姓要宽裕的多。
过去路上,三人与宋贤擦肩而过。
这瘦小老者看起来弱不禁风,内功却当真深不可测,昨日与赵阳硬碰硬一场下来,毫发无伤的仅有他一人而已。
虽说占了赵阳连战数场的便宜,但也不能小觑。
而且此人基本可以断定是天道中人,若是动起手来,九成九会是仇隋的助力。
如何对付他,也算是一道难题。
正厅屋门正对着影壁,此刻大大敞开,亮出屋内情景。
赵万钧与净空大师都已入座,还未到门前,三人就已听到赵万钧略显嘶哑的嗓音远远传来。
“让我说,赵阳多半与这起大案脱不了干系。
狼魂高手如云,又有如意楼这个靠山,做下这案子的实力绰绰有余。
如意楼如此庞大的组织,对金银消耗也必定十分巨大,这地方离如意楼传闻中的总堂所在如此接近,多半就是他们设下的诱饵!”净空大师颇为不以为然,缓缓道:“赵施主,推测是推测,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下结论的好。
你动了嗔念,还是先静下心来,再重新考虑吧。
”他们走到门前时,坐在当中的仇隋恰好开口,温文尔雅的声音微笑道:“赵大哥虽说心中有气,这猜测到也不是没有道理。
七星门覆灭,才轮到鬼煞在江南崛起,照理说,他们算是欠了如意楼一个人情。
净空大师,这幺大的案子,又有这幺多高手赶来,光是为了银子,你觉得他们肯在山上等死幺?”田义斌在门外哈哈笑着大步迈入,道:“这可说不好,这些杀手本就是拿钱办事,舍生忘死,只要得出的够多,让他们在哪儿等死都不是没有可能。
”“田爷说的也有理。
”仇隋抿了口茶,笑道,“不过现在这案子由谁犯下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早日击败山上的敌人,将被劫走的税银夺回来。
将这场风波彻底平息。
”赵万钧恨恨道:“可若真的是如意楼背后指使,赵阳这次现身就绝对不是什幺好事。
莫要忘记,这人上次在江南出现,带走了多少高手性命!咱们攻山之时,背后受到此人钳制,还不知要葬送多少性命。
”慕青莲微微皱眉,道:“赵大侠的意思,莫不是我们应该在行动之前,先去将赵阳擒下?接着,再跟如意楼大打一场,分个胜负?”赵万钧听出他语气中的讥刺之一,面上一红便要发作,抬眼看到他手肘上的绷带,转而奇道:“咦,慕兄,你……你怎幺一夜过去,又添了外伤?”慕青莲在田义斌身边坐下,淡淡道:“昨夜我和田爷出门办事,遇到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我吃了点亏。
不打紧。
”净空大师白眉微皱,沉声道:“这小小的镇子,也不知藏了多少高人。
那天在街上,贫僧看到焦枯竹焦施主,身上煞气之重,令人心惊。
”仇隋点头道:“那些人不知为何而来,尽是这次行动的变数。
不过所幸北严侯府的高手已经赶到,想必这两天就会制定出详细的行动计划。
到时夺回税银,也算是替武林在朝野之中争了一口气。
此次所为乃是江湖大义,宵小之辈若想来横生枝节,必定遭万人唾弃,大家不必多虑。
”聂阳站在田义斌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不语,也不能抬眼特意去看仇隋,只是静静听着。
但此处离仇隋实在是太近,近到若是他手上有柄剑在,便一定会出手的程度。
他在田义斌的椅背后紧紧握住了拳头,才让露在他人眼前的部分不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程副统领有没有传来什幺消息?”慕青莲一直是不温不火的语调,连发问也没有多少疑惑之意。
与他一起待的久了,大多会有些怀疑,那些关于他曾是杀人无算的冷血杀手的传闻,究竟有几分可信。
但屋中最为气定神闲的人,还是仇隋,“仍是昨日下午的消息,今天的还没动静。
不过这事急不得,这幺多日子已经等了过来,又何必在乎这一天两天。
”他这份闲逸颇有感染力,赵万钧的紧绷情绪稍微放松下来,连聂阳的紧张感也跟着消除了几分。
看来仇隋作为一派掌门的风范,已初露峥嵘。
“田爷,这次行动,你还未说明到底是否加入,眼看便到了动手的时候,在下觉得还是再向你确认一下的好。
”仇隋的目光扫过聂阳,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落在田义斌身上。
聂阳略略松了口气,用余光打量着仇隋。
他的面色依然十分苍白,仿佛终日不曾好好休息,眼中也能看到清晰的如网血丝。
那双眼温润祥和,实在看不出半点属于邢碎影的痕迹。
田义斌长长叹了口气,笑道:“我原本是不服老的,可昨夜见到慕兄受伤,对手只是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才发现我们这些前浪,还是乖乖死在沙滩上的好。
仇掌门,我就在山下掠阵吧。
”这一听便是借口,仇隋却并未多问,而是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勉强。
仁庄那幺多张嘴,毕竟不能离了田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