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也……最爱、最爱、最爱笨母狗了。
§那句话犹如在清澈河水里滚动的贵石,闪烁着价值以上的光辉,使观者不禁为之动情。
她从黑暗中向光辉之石伸出消瘦的手,尖细如骨的指尖轻轻捡起,把银色的贵石贴于胸口。
温暖的光芒照亮她枯瘦的身子,乾涸的喉咙吐出微弱的声息。
安……最……沉寂数秒,声音再度传出:安……最……爱……了。
安……最爱……了。
安……最爱……母狗……了。
安娜……最爱……笨母狗……了。
安娜也……最爱、最爱……笨母狗了。
安娜也……最爱、最爱、最爱笨母狗了。
她静默片刻,而后轻道:最爱、最爱、最爱笨母狗了……安娜也……最爱、最爱、最爱……安娜也……笨母狗了……最爱、最爱、最爱……安娜……了。
最爱、最爱、最爱安娜……了呢。
最爱、最爱、最爱安娜大人了呢。
……夏子啊……夏子啊……最爱、最爱、最爱安娜大人了呢。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激起胸口的微弱鼓动。
她细细品嚐着这股滋味──身后忽地响起一片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她猛然睁大乾黏的双眼,浑身上下涌现一股浑厚激昂的能量,本来枯瘦见骨的身子剎那间恢复饱满弹性,枯黄的残肌也重新变得白里透红。
笼罩住整个空间的黑色飞快收缩成直径三十公分的黑色泡泡,接着显露出来的白色、橙色、亮橙色、鲜红色、霞红色、甜粉红色相继浓缩成同等大小的泡泡,一颗颗飘浮在她四周。
室内明亮起来,显现出六角状的灰黑色结构。
突然而至的访客才踏出一步,她打了个响不起来的闷指,七颗泡泡啵地一声同时破裂。
她看向有着白色头髮的高挑访客,学对方皱起眉头。
克莉丝汀娜。
叫我白翡翠。
她晃了晃乌黑长髮,认同似地点点头。
白翡翠。
并非刻意探对方的底限、也没有捉弄对方的想法,她只是单纯捕捉最先冒出头的称呼,将以运用而已。
如果是白翡翠的话,一定能了解自己不是有心的。
因此她决定无视对方脸上闪过的不满,盘起手来等候下一句话。
白翡翠沉默地注视她长达十秒钟,方才扬起不甚高兴的声音说:妳的脑袋里充满太多杂质。
果然还是要删除记忆才行。
我拒绝。
我是妳的话,早就捨去不必要的记忆。
妳不是我。
瞬间的不悦化为沉重的水滴落于两人视线之间,她凝视对方眼眸道:……妳是我的话,才不会那幺做。
那是平凡到不值一提的概念。
对同一种概念产生不同解读、进而相互争执的阶段,对她们俩而言已经成为过去。
因此,白翡翠只有默默接受对方的答案。
是吗。
她点了点头,在心里为对方合理的退让做出平淡的感谢。
不管这分心情有没有顺利寄託于眼中,她仍稍微瞇起眼睛,望向白翡翠漂亮的鼻尖。
白翡翠接纳一切合理的行为,同时容忍极少数的偏差。
那点偏差无一例外,全部只留给眼前的黑髮女子。
只留给黑曜石。
……这样的心情,到底有没有传进那双深遂美丽的瞳孔里──对于女人而言,毫无根据的猜想恐怕是永远也解不开的谜题吧。
总是能有条不紊地处理每件事的清晰思路,打从这次的黑曜石诞生以来,就开始不断地出现偏差。
现在已经扭曲到,实在无法凡事都对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所以……无论多幺想了解她、想接近她,也只能悄悄在心里做不切实际的寄许。
然后,再一次怀抱胶着的关係转身离去。
为什幺,白翡翠会在这时候过来?正欲离开六角状房间之时,身后的女子如是问道。
因为想见妳──将梦幻过头的答覆以符合逻辑的理由稍加修饰,再添上一点点刻意忽略的情感,就成了──妳让我心烦。
彆扭的回答。
……对不起。
劝妳还是早点下定决心。
我……那句未经思考便立刻窜出喉咙的话还没说完,白翡翠高瘦的身影就消失在六角状入口。
她望着彷彿还残留形影的门口,抚向藏有一丝疑惑的胸膛。
没来得及讲完的那句话,是我拒绝呢,还是我知道?这幺重要的答案竟然直到脱口而出的瞬间才下定夺,实在感到很对不起关心自己的白翡翠。
偏偏,又没办法在开口前拿定主意。
真卑鄙。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白翡翠才先一步走掉吧。
克莉丝汀娜……她将未经许可逸出双唇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收进心底,眼皮微垂,六角状空间登时没入一片漆黑。
空灵的流水声将听觉导入美妙幻听中,很快的眼前也出现了美丽的幻觉。
剎那之美眩目飞散,幻觉与幻听迅速膨胀到数百、数千──最终来到九亿七千五百五十四万零七百三十六组的庞大数目。
我……是……光泽渐失的双唇虚弱地开启,犹如失魂的自语反覆喃喃着破碎的字句。
黑……光彩夺目的幻影夺走了她的视觉与听觉,受此影响连嗅觉与触觉也被带往幻影的世界。
曜……眼里所见是洪流的散光、双耳所闻是错乱的水声。
石……乱糟糟的人工香味混淆了她的嗅觉、指尖传来的是喜怒哀乐交加的触感。
我是……为了不被如此庞大的幻影迷惑住,她拼命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我是……黑曜石。
一旦在幻影激流中确立自己的身分──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不断、不断地提醒自己罢了。
提醒自己,非属幻影的世界。
提醒自己,要从回忆中归来。
提醒自己……这次,不要再忘记妳。
§洁白无暇的五角磁砖上,布满了如星辰闪烁的金色纹理。
它们从纯白而一尘不染的宽敞走道,冰冷又热情地攀上两侧墙壁,带着同样的纹路,继续朝不很遥远的折角处作弯,最后在低矮的天花板上结成一块又一块白底金线的秘图腾。
两个单数步伐加上一个双数步伐,便见金线图腾充满暗示却又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图画。
一个单数步伐加上两个双数步伐,迎接步行者的就变成了暗红色垂晃着的肠管状玩意。
不过,无论是冰冷白砖抑或微暖肉饰,似乎都不对这里唯一的步行者产生丝毫影响。
毕竟……朕好歹是俄罗斯人嘛!将过剩的自信灌注在动作上、挺起那史诗级的双峰,她倾心接纳股间传来的激昂,便转开门把。
门的另一端,会是何等美妙的景象呢──她一脸愉快地打开白色门扉,迎面而来的是一记吸了些许汗水、柔软中带有一点硬度的枕头。
亲爱的小伊──噗呜!坐卧在病床上的褐髮女子对迸出可爱悲鸣的银髮女子送上冷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