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有条,充满了生活气息,除了上面积满的灰尘,仿佛之前这里的爱好整洁住户突然消失了,于是就空余一间等待着主人的屋子,重新唤醒这里的一切。
但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迈步走过这一切,唯独在经过厨房时顿了顿脚步。
侧头看去,墙上挂着的菜刀闪闪发光,地上装满了土豆的塑料袋却已经发了芽。灶台上只摆着一个锅,边缘已经烧焦,里面是看不清是什么的一团黑色的污渍,看上去是什么浓稠的黑色液体,搅拌了几下之后就干透了,结成一团一团的碎屑。
我皱起眉头,手指捻起一小块半干的粘稠液体,放进自己嘴里。巧克力特有的苦涩和过量的甜味从味蕾上传来,呛得我吐了吐舌头。
“好难吃……不是这么做的啊,”我摇头叹息,向另一个方向看去。“不擅长可以不用学西式料理的啊,明明饭团和土豆炖肉做得这么好吃……”
映入眼帘的,是常人看到会悚然一惊的奇诡场面。
一棵树,一颗布满了蓝绿色脉络的树靠在墙边,肆意地向着四周生长。它的根茎没入到地下,枝条却沿着墙壁生长,宛若挂藤一般,呈放射状向上绽放开来。没有叶子,它所拥有的,只有肆意生长的枝条,包裹着蓝绿色的血管,仔细看,还能看见粘稠的半液体状的液体在缓缓流动,仿佛有呼吸一般。
这株奇怪的植物最瘆人的不是它的枝条和根茎,是它根茎上方的那一个部分。大腿,臀部,腰身,胸部,脑袋,手臂……没错,中间那部分扭成一个仿佛人类女性般,靠坐在墙边的形态!与其说是从萌芽长成这样的,不如说是先有了这个人形,然后才从中长出了吸收营养的根茎和枝条。
我停住脚步,仔细端详着它。灰尘被从它身后墙上的百叶窗透入的光柱映得一清二楚,给这株植物照亮了几分暗淡的光。夜光下,它人形“脸上”,应该是左眼的部分被插进去一把肋差,锋利的寒光上涂抹着干涸的暗青色痕迹。而右眼的部分,则是一颗仿佛宝石般晶莹剔透,蓝绿色的圆珠。
“哒”
我半蹲下来,把手上折叠整齐的水手服放在了它面前。最上面是个破损的学生证,再往下就是水手制服,短裙……叠的整整齐齐,仿佛被刀削成一个小块。我抬起眼睛,抚摸着它的脸,直视着那颗晶莹的圆珠。树木特有的粗糙质感摩擦着我的手臂,发出沙沙的响声,并不坚硬,但很有韧性,摸起来就像是在摸现世的树木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生与死,动与静,植物与人肉体……触摸起来时,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
许久,我放下手。
“到现在,是三年七个月零五天,”我淡淡地叙述着。“根据你的意愿,该区域维持了三年七个月零五天的最低限度治安。如果是正式委托的话,现在我应该亏的底裤都出来了。”
面前的枝条微微摇晃。
“但是还好,我只是要吃你而已。”
“委托目标应该感谢你这三年来的付出,可惜他不知道……现在他已经被我处理掉了,任务完结了。你没有必要再撑下去了。”我抚摸着枝条,陈述着事实。“这片区域已经没有足够人类生存下来的物资了,你为了得到水电以及其他物资,已经消耗了太多力量了。就算你冒着风险越界去其他魔人的地区抢食,往‘维持人类生存’这个方向进化的你也打不过他们,不被当作软柿子或者叛徒处理掉就不错了。”
“真遗憾啊。已经看到了我的角,还能鼓起了勇气拦住我,质问我和他到底什么关系的你,可比你现在这副模样可爱多了。那副快要哭出来,却寸步不让的样子……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明明已经说清楚了不会妨碍你,跟他做也只是回报救命之恩罢了,却还是因为嫉妒而堕落成了魔人……就为了那种给点甜头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只会对着胸部流口水的男人?实在不值得啊。”
“差不多可以放弃了吧?我知道你不情愿,但是他的魔人化是不可避免的。而我也不可能容忍他就这么活下去,就像我现在没办法容忍你活下去一样。临死前卑躬屈膝地求我照顾暗恋的对象,用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苟延残喘,在魔物暴动后坚持了这么久,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对别的女人献殷勤……笨蛋也要有个度啊。一开始就不要跟着他跑来京都这个陷阱里不就好了?”
“明明最不想拜托我的人,就是你自己了。”
“反正不是我,也是我的其他同事,或者别的什么来结束他。”我做出了最后的总结。“所以,委托结束了。他死了,你也会死,我可以离开了,大家都得到了解脱,皆大欢喜。”
“他救了我一命,我还他一条命。你把你给我,我代替你和他交往,很公平。”
“恭喜,你的地狱结束了。现在,天野氏,该结尾款了。”
我五指合拢,插入到她的右眼部分。蓝绿色的汁液飞溅,木质层在抗拒我的手指,但其他的枝条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我的手掌中无声的尖叫着。旺盛到令人恶心的生命力在这副畸形的躯壳中挣扎,阻止我取下维系着命脉的枢纽。
但是它已经死了——从一开始就死了。作为人类的那部分,在被魔素侵蚀的时候就已经死去,只有被破魔的肋差刺穿的大脑还机械地执行着亡者的执念。而作为生物的那一部分,则在不久的刚刚,迎来了它的重点。剩下的,不过是残存的躯壳和魔力在徒劳地挣扎发泄最后的努力,就像生物课上被解剖的青蛙一样,尸体还在生物电的作用下战栗着,不过是这种类型的动作罢了。
我逐渐用力,一点一点地深入,合拢,然后,用力拔出!
“噗呲!”
圆珠后头连着几根细细地枝条。我合着细条,汁液和圆珠一起吞了下去,嚼了嚼,在口中回味了下,点了点头。
“酸甜口,味道还不错。”
“那么,永别了,天野氏。安心成佛去吧。如果有来生,别再喜欢那种男人了。”
我拎起墙边的单肩包,走向了公寓门口。手搭上门把,我又犹豫了一下。
“还有……”
迟疑了一会,我还是伸出手,摘下了耳边的宝石挂饰,扔向了那边。挂饰滑过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路过了左眼插刀,右眼淙淙流淌着汁液的植株,正巧落在叠好的水手服上。
“别选这么成熟的耳坠,跟你的气质不搭配。”我从单肩包里拿出一个银白的牙状耳坠带了上去,拨了拨,陈旧的银色光芒不停摇曳。“或者下辈子长高一点吧,小阳菜。”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冷风吹拂而过,吹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映入眼帘,到处都是十几米,乃至上百米的诡异大树,在一片废墟中拔地而起。雾蒙蒙的天空又开始飘下灰白色的片状物。仔细一看,却不是天然形成的六边形,而是正在扭动的小虫呲牙咧嘴,轻轻一捏,就爆出汁液来。四周静悄悄的,远处飘起黑色的烟,除了这两样事物,就没有其他的活物了。
“……这里,看这里!”
原来还有吗?
我揉了揉眼睛,果然看见不远处一小块灰白色的色块动了动,原来是把伞。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小的人正在下面,用力地向我挥着手。
“快点!千绘子!再快一点!撤离钟已经响了两次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等我一下……马上过去!”
撤离钟二响了?这可不能耽误啊!我手一撑,翻过栏杆,双腿猛地往地上一蹬,就从楼上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