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危机暂时解除,宝玉那边的口径也已统一。
然而,与袭人这隐秘而逾矩的接触,如同埋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也让他食
髓知味。
他转身走出耳房。
贾琏跟着平儿,一前一后地走在回东跨院的抄手游廊上。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空气依旧寒冷刺骨。
贾琏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目光却不时地瞟向身前半步的平儿。
他在暗中观察着平儿的神色,想看看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方才在耳房门口,平儿虽然没有直接撞破,但以她的聪慧和细心,未必不会
对袭人那慌乱的神态和自己略显刻意的言辞产生怀疑。
尤其是,他特意将平儿支开,单独召见袭人,这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
平儿一路沉默不语,脚步轻盈,神态如常,仿佛真的只是在前面引路。
她那张温婉秀丽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情绪,依旧是那副恭顺柔和的
模样。
贾琏心中暗自思忖,这丫头,是真没察觉,还是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回到东跨院上房,屋里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丫鬟们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伺候。
贾琏在暖炕边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轻轻呷了一口,目光依旧不着痕
迹地打量着正在为他解下斗篷、挂在衣架上的平儿。
平儿的动作依旧是那么的娴熟利落,有条不紊,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并
未在她心中留下任何波澜。
「难道是我想多了?」贾琏心中嘀咕。
他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下。
「今日之事,也算是暂时平息了。」贾琏放下茶碗,语气随意地开口,像是
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平儿听。
「怡红院那边,我已经嘱咐过袭人了,让她好生看顾着宝玉,莫要再出什么
幺蛾子。至于宝玉摔玉的缘由,也让她对外统一了口径,只说是旧病复发,受了
风雪刺激,与旁人无干。」
他说着,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平儿的侧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
平儿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
关切和几分释然。
「二爷处事周全,如此一来,老太太和太太也能安心些了。」她的声音温婉
柔和,听不出丝毫异样。
「只是……」
平儿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抬起眼帘,目光清澈地看向贾琏,
「方才奴婢在耳房外等候时,见袭人姐姐出来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有些不
大好,眼圈也红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不知二爷……可是训斥她了?」
她问得小心翼翼,语气中带着几分对袭人的同情,又像是在单纯地好奇。
贾琏心中一动!
来了!这丫头果然还是察觉到了!
只是她没有直接质问,而是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打探。
贾琏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唉,你也是知道的,袭人那丫头,素来是个有心气的。」他故作沉吟了片
刻,才缓缓说道,语气半真半假。
「今日宝玉闹出这等事,她身为贴身大丫鬟,自然是难辞其咎。我不过是多
叮嘱了她几句,让她日后仔细些,莫要再让老太太和太太操心。许是……许是话
说得重了些,她心里不舒坦,也是有的。」
他将袭人的异样归咎于自己的「训斥」,既解释了袭人为何神色不对,又将
自己摘了个干净,同时还暗示了自己处理此事的「公正严明」。
「毕竟,」贾琏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了些,看着平儿的眼睛,意有所指地
说道,「这府里头,人多口杂,一句话说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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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可能掀起轩然大波。为了平
息风波,让大家都安生,有时候,不得不做些……敲打的功夫。也是为了她好,
免得她日后拎不清,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这话,既像是在解释给平儿听,又像是在敲打她,让她明白,有些事情,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该知道的,最好永远不知道。
平儿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她眼底深处的情绪。
过了片刻,她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温顺:「二爷说的是,袭人姐姐是
个聪明人,想必能明白二爷的苦心。」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是否真的相信了贾琏的说辞。
贾琏看着她这副滴水不漏的模样,心中对这个丫头愈发多了几分警惕和……
兴趣。
他知道,平儿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她能在王熙凤那样厉害的主子身边稳稳当当地待这么多年,并且深得信任,
绝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今日之事,她或许已经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这也正是贾琏希望看到的。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不必说破,反而更好。
「嗯,你知道就好。」贾琏端起茶碗,又呷了一口,语气恢复了平淡。
「天色也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了。」他
下了逐客令。
平儿恭敬地应了声「是」,屈膝行了一礼,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带上了
门。
房间内,又恢复了寂静。
贾琏独自坐在炕上,摩挲着手中的茶碗,眼神幽深。
第五章 夜阑疑窦生(肉)
夜色深沉,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依旧刺骨。
东跨院上房内,烛火通明,暖意融融。
王熙凤处理完一日的庶务,带着一身寒气与疲惫回到房中。
她卸下繁重的钗环,只松松挽了个髻,穿着一身家常的杏子红绫袄,坐在妆
台前由丰儿伺候着通头。
镜中映出她明艳却难掩倦色的脸。
贾琏歪在暖炕上看书(实则心不在焉),目光却透过书页边缘,落在王熙凤
身上。
白日里平儿那疏离的眼神、袭人仓惶的背影、还有碧纱橱那场惊心动魄的风
波,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此刻看着王熙凤卸下白日凌厉后的些许柔和侧影,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了
上来——是征服欲?是寻求熟悉的慰藉?还是想在这具身体的「原配」身上,确
认些什么?
平儿端着铜盆热水进来,服侍凤姐净面。
贾琏放下书,状似随意地踱步过来,倚在妆台边,看着镜中的凤姐,笑道:
「奶奶今日辛苦了。外头事可都妥当了?」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
王熙凤眼皮都没抬,任由丰儿用温热的帕子敷脸,声音懒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