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带
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姜青麟目光微凝,随即了然。
他收敛了外放的警惕,姿态恢复沉稳,还了一礼:「原来是叶仙子。咸城一
别,匆匆四载。」
语气平静无波,如同陈述一个简单事实。
叶倩的目光掠过他身旁那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木匣,洞玄灵目瞬间洞察了其中
承载的悲恸。
一丝真切的怜惜在她清冷的眸底飞快掠过。
「公子背负甚重。」
她的声音放轻了些许,如同叹息,「此间祸事,血煞虽烈,然阴邪之根,恐
非表象。贫道追查一桩旧案,其邪术痕迹……指向漠北万蛊窟。公子此番际遇,或
与之有所牵连,望……多加小心。」
言语如刀,直指核心,却也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提醒。
「万蛊窟?!」
姜青麟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他面上肌肉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瞬间变得如同极地万载不化的玄冰,锐利、凝重、杀机内蕴。
他抱拳,动作沉稳却重若千钧,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过大地:「多谢仙子提
点!此名……于我,重逾性命!」
叶倩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那瞬间爆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与沉痛,
也感受到了那份源于血脉的刻骨仇恨。
她右眼的紫芒几不可察地流转了一下。
果然……她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晚风拂过,扬起她紫色的衣袂和几缕青丝。
「公子前路艰险,珍重。」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飘渺清冷。
广袖微拂,足下「步虚」之术发动,身影如一抹被暮色浸染的紫云,向后无
声飘退。
就在她身影即将彻底融入那漫天燃烧的金红晚霞之际,她的身形似乎有微不
可察的一顿,目光在姜青麟强压仇恨、疲惫却坚定的身影上再次停留了刹那,那
眼神中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虑,随即,素手似不经意般拂过腰间丝绦。
一枚小巧玲珑、通体剔透的紫色玉佩,在最后一缕天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
极其内敛的微光弧线,精准而轻巧地落在姜青麟脚边冰冷的青石之上。
没有法术的炫目,只有玉石本身温润内蕴的光泽一闪而逝。
同时,一句比穿过枫叶的晚风更轻、却清晰得如同直接印入脑海的低语,随
风送至:「佩可宁神。江湖路远……望君安。」
紫影杳然,枫林死寂。
唯余那枚静静躺在青石上的玉佩,散发着清冽如雪后松针的冷香,无声无息
地弥漫开来,固执地压下了泥土与血腥的气息。
姜青麟的目光,从天际收回,垂落于脚边的紫玉。
他俯身,拾起。
入手温凉,玉质凝润,内里天然云纹流淌,触手光滑。
那奇异的冷香钻入肺腑,仿佛一股清冽的甘泉流过干涸的河床,连日紧绷欲
裂的神经被悄然抚平,体内因激愤和伤势而略显紊乱的真气,似乎也被这股气息
梳理得顺畅了几分。
连日紧绷欲裂的神经,竟被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静悄然抚平。
指腹缓缓摩挲过玉佩微凉的边缘,感受着那细微的云纹起伏。
父王蜡黄痛苦的脸、陈默染血怒睁的双眼、赵寒衣虚伪的狞笑……这些画面
在脑海中冰冷地闪过、叠加,最终沉淀为眼底一片深不见底、寒彻骨髓的幽潭。
「万蛊窟……叶倩。」
两个名字在他舌尖无声滚过,一个浸透了骨髓的仇恨与责任,一个带来一丝
微不可察的暖意与未知的变数。
没有多余的动作。
手腕一翻,玉佩已被无声无息地纳入怀中紧贴心口的内袋。
冰冷的玉璧贴上滚烫的胸膛,那缕清冷的气息仿佛也渗入了血脉,带来一种
奇异的、沉静的力量,与那深埋的仇恨并存。
背起木匣,提起玄金枪。
身影转动,再无半分迟疑,大步踏入枫林深处愈发浓稠的暮色之中。
脚步踏过堆积的落叶,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碎响,每一步都踏在既定的复仇轨
迹上,沉稳、坚定、势不可挡。
怀中的玉佩随着步伐,传来微弱却清晰的凉意,如同永夜中一枚沉默的星辰,
标记着方向,也标记着这一瞬的交集。
第三十三章 授首
赵寒衣端坐轿中,闭目
25-07-11
养神,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一丝志得意满
的残忍弧度。
陈默的「后事」他已「妥善」处理完毕。
一个「不幸遭遇邪修,因公殉职」的故事被编织得天衣无缝,连同那些可能
指向他的蛛丝马迹,也都在衙门的文书卷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确保即便有人深究,也只会撞进他精心布置的死胡同后,他才施施然下了衙。
此刻日暮西山,他坐在四人抬的官轿内,随着轿子轻微的晃动,嘴角噙着冷
笑,正盘算着如何向周巡抚邀功请赏,谋取更大的造化丹份额。
突然!
「呃!」
「啊!」
几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坠地声几乎同时响起!抬轿的衙役闷哼一声,轿子猛
地一沉,重重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怎么回事?!」赵寒衣稳住身形,一把掀开轿帘,厉声喝问。
话音未落,他便看清了状况——四名抬轿衙役瘫软在地,脖颈或手臂上各钉
着一枚乌黑无光的细针,显然只是被制住穴道昏厥过去。
更令他心头一凛的是,以轿子为中心,方圆数丈的空间被一层肉眼几乎难以
察觉、却扭曲了光线的透明涟漪笼罩!
「隔绝视听的阵法?好大的手笔!」他瞬间判断出来。
阵法之外,街市依旧喧嚣,行人车马如织,对阵法内发生的变故视若无睹,
连同他掌握调动临江府天地之力都消失。
而就在不远处一条幽暗巷口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斜倚着墙壁,那人一身玄黑
劲装,身后斜背着一杆被粗布包裹、仅露出森寒枪尾的长兵,正是那杆重逾三百
斤的「玄金」!
当赵寒衣的目光穿透暮色与阵法涟漪,终于锁定巷口那张冰冷的熟悉轮廓时,
他脸上的从容瞬间冻结,瞳孔急剧收缩,失声低吼:「林清江?!不可能!你……
你竟还活着?!」
那书房内的万箭穿心,他亲眼所见!
姜青麟缓缓直起身,面皮下的声音冰冷如铁:「赵大人尚在人间蝇营狗苟,
林某怎敢先行一步?」
赵寒衣脸上的惊愕迅速被狰狞取代,他一把扯下碍事的官袍,露出内里的黑
色劲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