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高。众人要
看我每两下本事,约定后日放对。万一输与他了,一则丧了本朝体面,二则失了
日前名声,不是耍处。意欲央嬷嬷私下与他说说,做个人情,让我些个。”嬷嬷
道:“娘子只是放出日前的本事来赢他方好,怎么折了志气反去求他?况且见赌
着利物哩,他如何肯让?”妙观道:“利物是小事,他若肯让奴赢了,奴一毫不
取,私下仍旧还他。”嬷嬷道:“他赢了你棋,利物怕不是他的?又讨个大家喝
声采不好?却明输与你了,私下受这些说不响的钱,他也不肯。”妙观道:“奴
再于利物之外私下赠他五十千。他与奴无仇,且又不是本国人,声名不关什么干
系。得了若干利物,又得了奴这些私赠,也够了他了。只要嬷嬷替奴致意于他,
说奴已甘伏,不必在人前赢奴,出奴之丑便是。”嬷嬷道:“说便去说,肯不肯
只凭得他。”妙观道:“全仗嬷嬷说得好些,肯时奴自另谢嬷嬷。”老嬷道:
“对门对户,日前相处面上,甚么大事说起谢来!”嘻嘻的笑了出去。
走到家里,见了小道人,把妙观邀去的说话一十一五对他说了。小道人见说
罢,便满肚子痒起来,道:“好!好!天送个老婆来与我了。”回言道:“小子
虽然年幼远游,靠着些小技艺,不到得少了用度,那钱财颇不希罕,只是旅邸孤
单,小娘子若要我相让时,须依得我一件事,无不从命。”老嬷道:“可要怎生?”
小道人喜着脸道:“妈妈是会事的,定要说出来?”老妈道:“说得明白,咱好
去说。”小道人道:“日里人面前对局,我便让让他;晚间要他来被窝里对局,
他须让让我。”老嬷道:“不当人子!后生家讨便宜的话莫说!”小道人道:
“不是讨便宜。小子原非贪财帛而来,所以住此许久,专慕女棋师之颜色耳。嬷
嬷为我多多致意,若肯容我半晌之欢,小子甘心诈输,一文不取;若不见许,便
当尽着本事对局,不敢容情。”老嬷道:“言重,言重!老身怎好出口?”小道
人道:“你是妇道家,对女人讲话有甚害羞?这是他喉急之事,便依我说了,料
不怪你。”说罢,便深深一喏道:“事成另谢媒人。”老嬷笑道:“小小年纪,
倒好老脸皮。说便去说,万一讨得骂时,须要你赔礼。”小道人道:“包你不骂
的。”老嬷只得又走将过对门去。
妙观正在心下虚怯,专望回音。见了老嬷,脸上堆下笑来道:“有烦嬷嬷尊
步,所说的事可听依么?”老嬷道:“老身磨了半截舌头,依倒也依得,只要娘
子也依他一件事。”妙观道:“遮莫是甚么事,且说将来,奴依他便了。”老嬷
道:“若是娘子肯依,倒也不费本钱。”妙观道:“果是甚么事?”老嬷道:
“这件事,易则至易,难则至难。娘子恕老身不知进退的罪,方好开口。”妙观
道:“奴有事相央,嬷嬷尽着有话便说,岂敢有嫌?”老嬷又假意推让了一回,
方才带笑说道:“小道人只身在此,所慕娘子才色兼全,他阴沟洞里想天鹅肉吃
哩!”妙观通红了脸,半晌不语。老嬷道:“娘子不必见怪,这个原是他妄想,
不是老身撰造出来的话。娘子怎生算计,回他便了。”妙观道:“我起初原说利
物之外再赠五十千,也不为轻鲜,只可如此求他了。肯让不肯让,好歹回我便了,
怎胡说到这个所在?羞人答答的。”老嬷道:“老身也把娘子的话一一说了。他
说道,原不希罕钱财,只要娘子允此一事,甘心相让,利物可以分文不取。叫老
身就没法回他了,所以只得来与娘子直说。老身也晓得不该说的,却是既要他相
让,他有话,不敢隐瞒。”妙观道:“嬷嬷,他分明把此话挟制着我,我也不好
回得。”嬷嬷道:“若不回他,他对局之时决不容情。娘子也要自家算计。”妙
观见说到对局,肚子里又怯将起来;想着说到这话,又有些气不分,思量道:
“叵耐这没廉耻的小弟子孩儿!我且将计就计,哄他则个。”对老嬷道:“此话
羞人,不好直说。嬷嬷见他,只含糊说道若肯相让,自然感德非浅,必当重报就
是了。”嬷嬷得了此言,想道:“如此说话,便已是应承的了。我且在里头撮合
了他两口,必有好处到我。”千欢万喜,就转身到店中来,把前言回了小道人。
小道人少年心性,见说有些口风儿,便一团高兴,皮风骚痒起来,道:“虽然如
此,传言送语不足为凭,直待当面相见亲口许下了,方无番悔。”老嬷只得又去
与妙观说了。妙观有心求他,无言可辞,只得约他黄昏时候灯前一揖为定。
是晚,老嬷领了小道人径到妙观肆中客坐里坐了。妙观出来相见,拜罢,小
道人开口道:“小子云游到此,见得小娘子芳容,十分侥幸。”妙观道:“奴家
偶以小艺擅名国中,不想遇着高手下临。奴家本不敢相敌,争奈众心欲较胜负,
不得不在班门弄斧。所有奉求心事已托店主嬷嬷说过,万望包容则个。”小道人
道:“小娘子分付,小子岂敢有违!只是小子仰慕小娘子已久,所以在对寓栖迟,
不忍舍去。今客馆孤单,若蒙小娘子有见怜之心,对局之时,小子岂敢不揣自逞?
定当周全娘子美名。”妙观道:“若得周全,自当报德,决不有负足下。”小道
人笑容满面,作揖而谢道:“多感娘子美情,小子谨记不忘。”妙观道:“多蒙
相许,一言已定。夜晚之间,不敢亲送,有烦店主嬷嬷伴送过去罢。”叫丫环另
个灯,转进房里来了。小道人自同老嬷到了店里,自想:适间亲口应承,这是
探囊取物,不在话下的了。只等对局后图成好事不题。
到了第三日,胡大郎早来两边邀请对局,两人多应允了。各自打扮停当,到
相国寺方丈里来。胡大郎同支公子早把利物摆在上面一张桌儿上,中间一张桌儿
放着一个白铜镶边的湘妃竹棋枰,两个紫檀筒儿,贮着黑白两般云南窑棋子。两
张椅东西对面放着,请两位棋师坐着交手,看的人只在两横长凳上坐。妙观让小
道人是客,坐了东首,用着白棋。妙观请小道人先下子,小道人道:“小子有言
在前,这一着先要饶天下最高手,决不先下的。直待赢得过这局,小子才占起。”
妙观只得拱一拱道:“恕有罪,应该低者先下了。”果然妙观手起一子,小道人
随手而应。正是:“花下手闲敲,出楸枰,两下交。争先布摆妆圈套,单敲这着,
双关那着,声迟思入风云巧。笑山樵,从交柯烂,谁识这根苗。——右调《黄莺
儿》。
小道人虽然与妙观下棋,一眼偷觑着他容貌,心内十分动火,想着他有言相
许,有意让他一分,不尽情攻杀,只下得个两平。算来白子一百八十着,小道人
认输了半子。这一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