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远处,垂首禀报道:
“相爷,这是关于十年前‘李嵩案’从犯,原翰林院编修属吏张潜的卷宗。此流放北地已满十年,按律……”
“可申请除籍归乡,或酌准其返回原籍左近州县。地方呈报上来,请相爷示下。”
“李嵩……”
周彦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帘,目光落在那卷文书上。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时间
潭的石子,瞬间在他平静无波的眼底漾开了一圈极淡、却又极冷的涟漪。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卷宗,而是将手中的朱笔轻轻搁在笔山上,身体微微后仰,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空气,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十年了……那个动不安的时期,天都内外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可能颠覆一切。
中书大夫李嵩,站在了那逆流的最前端,成为了必须被扫除的障碍。
为了稳固当时的局面,为了让整个朝廷重新回到“正轨”上,他必须做出选择。
周彦记得,在那个充斥着血腥味和紧张气氛的夜晚,他否决了所有“怀柔”、“分化”的建议。
“……欲止沸,必抽薪。”
他记得自己当时冷硬的声音,“对敌心软,就是对自己和更多
的残忍。要让所有
都明白,选择错误的代价是什么。”
“可……李家及其党羽牵连甚广……”
“那便一并清算。”
周彦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斩,务必除根。唯有雷霆手段,才能彻底终结这场混
,换来长久的秩序。这必要的牺牲,必须有
来承担。”
命令下达,血色染红了长街。
他知道,从那一刻起,“酷吏”、“贼”的帽子就牢牢扣在了他的
上。
但他并不在意世的眼光。
那些只看到眼前血腥的,又怎会理解维持一个庞大帝国运转所需要的冷酷决断?
秩序的建立和维护,从来都不是温脉脉的。
后来,清点名单时,有回报说李嵩那个最小的
儿,似乎用一个侍
顶替,逃过了一劫。
“哦?”
周彦当时只是挑了挑眉,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侥幸逃脱的丫片子,能成什么气候?
他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追究。
“蝼蚁尚且偷生。让她自生自灭去吧,别为这点小事分心。”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有更大的棋局需要掌控。
这种近乎傲慢的漠视,源于他对自身力量和对大局掌控的绝对自信。
结果没有想到,那个被他随手放过的“蝼蚁”,就是后来艳名远播,最终在玉秀舫设计陷害了周珣的那个花魁李诗雨。
周彦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难辨的冷意。
愚蠢的。
以为凭借那点姿色和心计,就能动摇周家?
冤有债有主,她不去想如何面对真正的“仇
”,反而将目标对准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更可笑的是,她那自以为是的“复仇”,最终弄巧成拙。
若非她给珣儿下了那种见不得光的蛊毒,迫使他与那个天华剑宗的小丫有了肌肤之亲,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相府又怎会平白多出一个身份尴尬、牵扯着江湖门派的儿媳?
真是……自作孽,还给别添了无穷的麻烦。
周彦想到何薇薇那个,眉
不自觉地皱得更紧了些。
一个麻烦,一个潜在的变数。
而这一切的源,竟是十年前自己一念之间的“漠视”。
他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回那卷宗上。
那个叫张潜的,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粒尘埃。
“准了。”
周彦拿起朱笔,在卷宗末尾批下两个字,又加了一句,
“着地方官府严加看管,五年内不得擅天都。”
他将卷宗递还给那名官员:“按此办理。”
“是,相爷!”
官员如蒙大赦,接过卷宗,躬身倒退着离开了书房。
……
午后的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棂,在地板上切割出沉默的光影。
何薇薇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目光茫然地投向窗外,那株光秃秃的树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像一幅了无生气的素描。
厚厚的锦被裹着她,屋里地龙的暖意却丝毫渗透不进她早已冰封的感官,唯有那骨髓的寒意,如影随形。
房间里寂静无声。
丫鬟们屏息敛声地守在门外,不敢惊扰这份死寂。
自从那场盛大而荒谬的婚礼之后,这座名为“静心苑”的庭院,便彻底被无形的寒冰所覆盖。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了。
进食、服药、起卧,都像一个致的玩偶,任由旁
摆布。
味蕾失去了分辨滋味的能力,身体似乎也感觉不到饥饿与饱足。
子单调地重复,白昼与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世界,仅限于这间华丽却空旷的囚室,以及腹中那个渐清晰的存在——
它提醒着她的耻辱,却无法带来任何为母
的期待。
母亲……这个称呼,像一枚沉水底的石子,偶尔在她麻木的意识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记得,不久前在婚礼上见过母亲,隔着喧嚣的群和繁复的礼节,母亲脸上的笑容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担忧?
大婚之后,母亲从天华剑宗寄来了信,嘘寒问暖,一如既往。
可她,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意愿去回复了。
写什么呢?
这满腹的疮痍,这无边的死寂,又岂是笔墨能够描摹?
那些曾经以为惊心动魄的经历——
周珣的纠缠,相府的冷漠,周彦的威压……
如今都已褪色,变得如同窗外的枯枝般,与她无关痛痒。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平里下
们的脚步要急促些,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
丫鬟们恭敬的问安声隐约传来。
“夫来了!”
“给夫请安!”
何薇薇空的眼神,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是母亲?她怎么……亲自来了?
未等她混沌的思绪做出任何反应,门帘被利落地掀开。
柳依依的身影出现在门,她穿着一身家常的锦缎衣裳,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刻意堆积起来的、急切的笑容和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薇薇!”
柳依依的声音带着一种几乎要音的、略显夸张的激动,快步走到榻前,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何薇薇露在被子外的手。
那只手冰冷得像一块玉石,没有丝毫温度,让柳依依心猛地一颤。
即使在婚礼上见过儿的憔悴,此刻近距离感受到这
几乎要将
冻伤的寒意,她那颗久经磨砺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抽紧了。
“你怎么……怎么成了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