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流,实力大增,以沉太公为首的旧东
海豪商遂退出京畿,沉家尤其受到抑制,沉太公扩建园林逐声色之娱,兴许也是
「无所用心」
的表态。
独孤弋拒绝沉太公的提议不久,太公一名小妾便有了身孕,沉太公以为是小
十七带喜,亦发疼爱有加。
严格说来,十七爷和沉少永——沉季年的字,独孤寂小时候管他叫「鼻涕虫」——算是一起长大的,但他俩的童年均十分短暂,独孤寂十三岁便随兄长上阵
杀敌,自此武名赫赫,五道皆知;沉季年十四岁娶妻,十六圆房,完全反映了沉
太公在「沉家无后」
一事上的恐惧。
丑丫头嫁入沉家作续弦,肯定不是给老人暖床的,该是鼻涕虫死了老婆。
十七爷被软禁的第三年,有人辗转送来了一盒糕。
他是意图谋反的逆臣,诛十族都不过份,禁军出身受牵连的没一万也有八九
千了,谁还敢给他送东西来?可十七爷一看就知是谁送的。
舟子桥畔王雀家饼铺,在食不厌精、穷奢极欲的越城浦,撑死也就是二流下
的糕饼铺子,豪门富户不屑一顾,独孤寂和沉季年之所以会一偷再偷,除了独孤
寂觉得好玩,也因为店里有个漂亮的小姊姊。
盒里的饼子全是沉季年爱吃的口味。
心不甘情不愿的沉家小公子总是负责偷,而十七是负责偷看,两人联手作桉
经年,沉季年根本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净拣自己喜欢的下手。
独孤寂记得那天白城山上大雪纷飞,送饼的人顶着风雪走了,免被四周监视
的缇骑拿下审问。
他就着炭火粗茶,独个儿把整盒饼吃了,边吃边笑,眼泪直流。
「鼻涕虫……你他妈是傻的啊!教太公知道你干这种事,还不打断你的腿!」
沉太公毫无疑问是一名狂热且豪胆的赌徒。
他在拥有天下五道的前朝和仅只东海一道的独孤阀之间押注后者,在独孤氏
的嫡庶之争里押注了庶出的兄长,要嘛全赢,要嘛全输。
事实证明:老人的眼光和运气都好得不得了。
但坐实造反死罪、仅以身免的罪人,没有什么可押注的,沉太公毫不犹豫便
与他划清了界线,保住沉家。
沉季年与他,远远不如太公待他的亲,但也比不上太公的绝,冒着受连累的
偌大风险,给他送了盒糕来;若教太公知晓,九成会打断儿子的两条腿。
丑丫头要嫁人,沉季年许是不坏的对象。
但他不想面对贝云瑚将同床共枕、甚且生儿育女的对象,就算鼻涕虫也不行。
万一失手打死他就糟了。
独孤寂走进沉太公屋里时,老人正披衣盘腿,随意坐在榻上,服侍的婢仆早
早就被摒退,几上留了盏琉璃灯。
「太公久见。」
他冲老人团手长揖到地,执的是晚辈之礼。
瘦如一只马猴的老人佝背眯眼,凝视良久,露出怀缅之色,半晌才道:「你
先写条子是对的,十七郎。要心里没个底,你这么忽乎然走进来,我还以为是东
镇来接我了。」
老人口中的「东镇」,指的是兄长独孤弋。
两人在白玉京初识时,独孤弋是以前朝镇东将军的身份前往拜会,沉太公喊
到白马王朝开国、兄长驾崩,始终没改口,普天下能这么喊的也只有这一位。
十七爷忍不住笑起来。
「有这么像么?」
「简直一个模子刻就。」
老人攒了张纸头,潦草的字迹写着「稍晚来见太公,十七郎拜上」,摇头叹
气。
「你现下能到处乱跑,是领了陛下的恩旨么?」
「差不多。干些黑活,见不得光。」
独孤寂耸耸肩,翻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
「我就剩这点用处啦,两膀气力,给人当枪使。」
沉太公也笑起来。
「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近日老觉有人在耳边说话,要不然就在屋里哪个旮旯
角儿,说是让我准备准备,指不定……时日近了。我一直想再瞧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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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爷咧嘴一笑。
「您这副身子骨,肯定比我命长。阎罗王着紧钱包,怎敢让您下去,这不得
给削得囊底朝天?一来一往的,押上纱帻幞头都不够抵债。」
老人给逗乐了,呵呵笑个不停,虽然枯瘦如猴,却是神完气足,眸光尤其精
悍,莫说八十四,就是卅四的青壮汉子都没这般精神,活到一百二也没问题。
「说罢,你找太公什么事?」
良久,老人收了笑声,深陷蛛吐的黄浊细目迸出锐光,虽带笑意,但普通人
若被这蜥蛇一般的视线盯上,怕笑也笑不出。
「过去东镇和萧先生前来,不拿点什么总不肯走。你好的不学,净学这些坏
德性。」
「不仗着太公疼我么?」
独孤寂嘻皮笑脸:「家里有一颗叫‘龙雀眼’的鹿石,对不?」
沉太公眸光一敛,嘿笑道:「原本是有的,现下没啦。」
「我知道,当聘礼给了章尾始兴庄龙方家。」
独孤寂眼珠滴熘熘一转,涎脸续道:「丑……呃,我是说那位龙方姑娘丢了
龙雀眼,想退婚又赔不起鹿石,太公能否看在我的面上,这事就算了?」
沉太公打量他片刻,瘪嘴摇头,咋舌声不断,看起来更像猴儿了。
「十七郎,你把主意动到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头上,少永鳏居多年,我好不容
易给他谈了这门续弦,你忍心作梗么?」
独孤寂想到丑丫头的大红嫁衣,想到当夜缠绵悱恻极尽缱绻,那难以言喻的
销魂蚀骨、轻怜密爱,不由得心痛如绞,咬牙定了定神,正色道:「太公误会了
,我个幽禁山间的罪人,没想抢谁的老婆。只是龙方姑娘要留要走,我希望是她
自己的意愿,非为龙雀眼。恳请……恳请太公应承。」
「这位‘龙方姑娘’与你,是啥关系啊?」
「只是……朋友而已。」
独孤寂神色一黯,却未逃过老人毒辣的眼光。
沉太公笑道:「龙雀眼价值连城,看来是交情深厚的朋友了。也罢,金珠财
宝不过是身外物,待她来到越浦,我会详细问过她的意愿,若她不愿嫁与少永,
我决计不会为难她。」
独孤寂惨然笑道:「多谢太公成全。我来过的事,也请太公莫向她提起。」
老人竖起大拇指。
「为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