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条手链。银的,花了五百多块。尽管母亲一再拒绝,但架不住学姐也是个倔脾气,最后只能乖乖地让学姐给她戴上。我觉得挑得挺好,学姐眼光不错。母亲本来就白,亮晶晶的银色手链与白皮肤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后者衬得前者更白,前者衬得后者更亮。再搭配母亲今天穿的古驰羊绒长裙,肉丝袜,小皮靴,一位俏丽的女郎便悠悠诞生。走在街上,回头率无疑非常地高。
晃悠到了近三点,医院上班,去找高阳复检。出奇地,高阳竟不在。问了前台,说她也不清楚。不过没到 十分钟,高阳就姗姗来迟。我怀疑他是不是摔了个狗吃屎,反正身上泥点不少,甚至还提了大袋蔬菜,像刚从农产品市场赶集回来似的。
我们一 行三人就这么看着他从通道入口慢慢走来,穿过人群。实在是慢,因为每碰到一个医院里的人员,他都要慷慨地赠上一袋菜。我寻思都是些大城市里的务工人员,工资都不低,咋整得跟没吃过菜似的。接着又听到窃窃私语,“高科长从乡下带来的菜真的好啊,新鲜,无污染,味道还好。”“是啊是啊,前几天我那从来不吃蔬菜的挑食鬼都吃了大半碗,乡下原滋原味的时令蔬菜果然不一样。”
终于走到自己的科室前,看到门前站着的我们三人,高阳愣了愣,我隐约看到他嘴角抽了抽,当他视线掠过我右手边的母亲时,我总感觉到一丝不自然。当然,我们本来就不熟,或者说,我和他不熟。
好一会儿,高阳才打开门,邀请我们进去,接着叫来护士把菜拿走。
母亲甚至说“啥菜啊,看样子挺畅销,给我也来一袋呗。”
哪知高阳一改先前的慷慨,止不住地说“算了算了,他们凑热闹就算了,你也来。”
母亲笑笑,撩了撩头发,她今天真的很不一样。
接下来自然是一系列的例检,没什么插曲,只不过高阳止不住地惊叹我恢复得很好。
事毕,高阳谈道,“准备 过年了,有何打算?”
“就这样呗,”母亲说。
“这是小远的女友吧?”高阳看向学姐。
“嗯,高医生好,”学姐微笑。
“那先这样,我待会还有事。小远恢复得没问题,不过平常还是得保持锻炼,毕竟受过伤,稍有松懈,可能又会出现问题。”
“好,那你忙。”
置办年货本是个繁琐的过程。毕竟我那混蛋老爹虽然三天两头不见人,但 过年总得管他一口饭。不管咋个说,血液上的联系还是亲密的。
虽然住在这么个小洋房,但其实过去很长时间都是在村里 过年,毕竟四老都在,团圆热闹。但自从两人分房睡,又离了婚,渐渐地,母亲开始排斥回家。因为只要回家 过年,外公外婆难免也要邀请爷爷奶奶,两家毕竟已经断了这层联系,又聚在一起,难免尴尬。
除夕当晚,终于见到了我那犀利哥般的老爹。鬼知道他胡子多久没刮了,一大团一大团地粘结在下巴上。头发跟个鸡窝般,但好歹是洗了,不然指不定散发什么异味。身上的衣服,如我所料,破烂得我已经认不出来。他其实衣服不多,来来去去就那几套,我都知道。
这顿饭吃得沉默寡言,我和母亲都难得地没有说话。父亲横亘在我俩之间,像个局外人般,又令我有些喘不过气。
其实我也不懂该如何看待他俩如今的关系。既然要断,又把父亲留在家里。既然留,又为何要断。而如今,我对母亲的情感也古怪得自己也捉摸不透,这些东西越想,越令我不想想。
吃到半途,父亲开口了,“这个学期,学习还可以吧?”
我点点头,说“挺好”。
“也是,你妈是个高材生,有她辅导你,我也放心。”
没能多聊,话题就在这终止。
吃完,摇摇晃晃地,他竟没出去。母亲在收拾碗筷,他竟抢过说“我来”。
这无疑让我和母亲都一愣,彼此看了眼。
母亲抿抿嘴,到底还是让给了父亲。
于是我们娘俩就坐在沙发上看春晚。母亲今晚一身居家服饰,上身深绿色线衫,下身一条黑色修身牛仔裤,曲线玲珑,脑后的发髻像花一样,几缕探头探脑的发梢让我有些心痒痒。或许是为了迎接新年,还化了点淡妆。她底子本来就好,稍加点缀,便已无比动人。看着她粉扑扑的脸蛋,细密纤长的睫毛,挺翘多肉的琼鼻,还有嫣红的小嘴,我感觉身子骨愈发僵硬。
好一阵,父亲出来了。他径直地朝我们娘俩走来,这让我心里一阵打鼓。
余光中,女警搁在大腿间的 小手也握了握。
然后,父亲说,“丹烟,咱们谈谈?”
母亲没理他。
于是他就这么站着,但可能考虑到我在旁边,没过一会儿,她抬起头,似乎有些不耐烦,“谈什么?”
“我俩好久没说话了,能谈的东西很多。”法令纹在父亲的脸上涌动着。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母亲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视上。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上了二楼,“我在房间等你。”
我用余光看着父亲消失在二楼口子,然后目光便挪回到电视上,但显然我已经开始心不在焉了。
许久,似有一声从很远地方传来的叹息,母亲起身,走向了二楼。
我也不清楚过去了多久,总之电视里的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我起身,走上了二楼。通往主卧的过程,无疑有些漫长,我的心一直在打鼓。通道里很黑,只有从主卧门缝透出来的一点光亮。然后,我就听到了......
“都这么久了。”低沉的声音,无疑来自父亲。说着,他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在跟你怄气?”母亲的声音,很近,像是贴在门边。
“可不是吗?”
“呵......”我能想象母亲挺胸撇嘴的样子。
“来嘛来嘛,反正咱俩都知道那事不是真的,就做个样子。”
“撒开!”不耐的。
似是响起了脚步声,有些紊乱。
“你到底啥意思嘛?”
没有母亲的声音,倒是一连串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我只得飞也似地跑进了自己房间。几乎在我进房的那一刻,主卧响起了开门声,然后是几道脚步声,伴随门“碰”地一声关上,逐渐加快,到最大时,又逐渐减小,然后是一连串的“踏踏踏”,越来越隐约。
好半晌,我才下楼,在此之前,我自然看了下主卧,灯依然亮着,只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甚至怀疑里面到底还有没有人,但答案肯定是有的。
母亲坐在沙发上,春晚已经进行到快结束,即将迎来跨年一刻。
我走过去,许是听到脚步声,母亲扭头过来看我一眼。眸子淡淡的,我读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情绪。
莫名其妙地,我有些忐忑,步伐变得艰难起来,但我还是咬牙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妈,”我轻声叫了下。
“嗯,”她没回头,但声音也很轻。
不知什么时候,鬼使神差地,我握住了她的手。
她僵了一下,没任何动作。我便将她握得更紧。第一次,我可以这般 肆意妄为地体验她的温度,和她的细嫩、柔软。
这时,壁上的钟声响了,电视里也响起了欢呼。看着那群五颜六色、形形色色的人围坐一团,像进行着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