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房又是车的,」我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韩东这还在实习啊,
可不得指望你那工资?」
「嘿,还挺会盘算!」她脸红彤彤的,一个劲地在盘子上打着转转,半晌才
说:「给你说不着,免得教 坏小孩。」我只能笑笑,其实我不过随口一问。「公
务员哪能光靠工资呀,」不想,很快她自己开了腔,也不抬头:「接了点私活呗。」
大概意思我明白了,甚至还有些不舒服,但我又不是真小孩。
放好筷子,我终于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我故作随意地说:「哎
——我妈剧团,你帮忙了?」
「啥?」
「剧团的事儿啊,演出,帮上忙了?」
「那是。」她甩了甩头发,像头母狮。我想说谢了,又觉得太俗气。就在我
琢磨怎么表达我该死的感激之情时,毫没来由地,她突然嘣出一句:「咦,你到
底咋想的。」
「啥?」我没反应过来。
「你们乐队呗,比赛的事儿,姐可都听说了。」
我笑笑,除了叮嘱她别告儿母亲,啥也说不出来。因为无论说什么,都那么
不合时宜。
步入六月份,各科都开始划重点,到六月中旬基本就只剩停课自习了,好像
那一摞摞书只是为这一个月准备的。刑诉课算是唯一的例外,多少能让人在汗牛
充栋中喘口气。刑诉老师在检察院干过七八年,出来后才干的律师,简单说就是
有内幕消息的门路,总能隔三岔五地给我们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刑诉课
能一度成为法医课外最受欢迎的课,实属正常——比如前一阵,他说佘祥林的赔
偿款不会超过二十七万,果然,前两天新闻报道佘祥林的国家赔偿申请下来了,
十一年冤狱之灾二十六万。再比如上个月,他说赴澳门赌博的贫困县副县长会拔
出萝卜带出泥。果然,除了副县长挂职门,这货还牵出了国土资源局的几个孙子,
最近,赌博亲友团里又出了一位大拿——平阳市城投公司一副总。老师说,可别
光看职位,这位副总的另一个身份是前省长肖xx的亲侄了。虽然肖xx如今退了二
线,在邻省政协混日子,但他在本省某些领域的影响力可不容小觑,副总是根硬
骨头,要真啃下了,局面可就复杂了。当然,这类东西,基本上我们就图一乐了,
听一新鲜。
牛秀琴的来电也很新鲜,四月份的那通电话后,我跟她再无来往。这么讲也
不确切,好像俩人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关系己冷却到远房表亲间该有的
那种正常,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手机响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可能手误拨
错号了。一番犹豫后,我还是接通了电话,但没吭声。她也不吭声,直至几秒种
后——在我几乎要挂断电话时,这老姨才问我咋不说话。我笑了下。「笑啥啊你,」
她说:「出来吃个饭呗!」她用的是普通话。
这什么特色餐厅应该开业没多久,害得我一通好找。按牛秀琴的指示,上了
二楼,左手第一个包厢。一连敲了两次门,总算响起了脚步声。待脚步声消失,
又足足停顿了一两秒,门才被拉开。牛秀琴笑盈盈的,她眨巴着眼,释放出女人
该有的热量。是的,这是我的第一感觉。这老姨上身是件银灰色的无袖对襟t 恤,
下身裹着条黑色高腰包臀裙,肉该在哪儿就在哪儿,特别是小腹,鼓囊囊的,绷
出个三角形的褶子。只瞥一眼,我就迅速移开了目光。还好她说了声进来啊,就
扭身朝屋内走去。也许是色调搭配,也许是其他的什么,牛秀琴似乎瘦了些,屁
股肉的扭动中,腰显得更细了。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平肩,此刻俩肩胛骨都坦在外
面,看起来有些强壮。
迈进门的一刹那,我还在盘算她那身到底是不是假两件,然后耳畔便炸开一
声怪叫,与此同时腰眼给人捅了一下。本能地,我一哆嗦,傻逼就大笑起来,前
仰后合,鸭子一样。毛寸,大红t 恤,牛仔马裤,金鱼眼,下嘴唇很厚,笑起来
时像是恨不得要抱着你亲上一口——不是李俊奇又是谁喔?老实说, 如果是陈晨,
我毫不惊讶,没想到是李俊奇。他拽着我在桌边坐下,笑意却没能止住,时不时
地,这货要癫痫发作般扶额颤抖一番。牛秀琴一脸正经,没怎么笑,她胸口白花
花的,不知肉和项链哪个光芒更刺目一些。另一个女的倒是数落了老乡好几次,
她用普通话说:「多大人了,没个正行!」说这话时,她笑着冲我点了点头。这
人三十来岁,一头齐肩短发,杏眼小嘴鹅蛋脸,笑起来挺甜的。她可能穿了身连
衣裙,白底红花,又或者是旗袍,我也说不准,总之小巧玲珑的,身材不错。所
谓特色大概就是这一盘盘切片内脏吧,码得整整齐齐,很是养眼,沾酱吃,味道
还行。调酒师当场调酒,酸酸 甜甜的,过喉却辛辣,劲不会小了。事实上,很快
我就飘飘然起来,真是不好意思。
牛秀琴翘着兰花指,手腕上的镯子叮当作响。我不知道这么搞沉不沉。她换
了新发型,算是波波头吧,不过有点长,挑染了几缕红色,脸确实比印象中瘦了
些。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便没说话。牛秀琴问了些诸如学习忙不忙啊这类屁话,
作为回报,我问她跑平阳干啥来了。「办点事儿,」她叹口气,单手支着额头揉
了揉:「烦死个人。」这话有歧义,不知是事儿烦、我烦,还只是她心烦。很快,
她仰脸笑笑,面向另一个女的说:「真是焦头烂额的,前阵儿乳腺还出了点问题,
这药那药吃得人头蒙!」于是我就扫了她的奶子一眼,相信李俊奇也一样。她突
然就笑着呸了一声。
另一个女的也笑。「当男的多好,」她看看我俩:「没那么多麻烦。」这句
是平海话,还挺地道。
「谁说的,睾丸癌知道不?疝气知道不?」老乡摇头晃脑,打嗝一样:「前
列腺炎知道不?」我觉得他声音有点高了。
「少废话,你脱下我给瞅瞅,没准儿全给你治好了喔!」女的叉着腰,仰脸
挺胸。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李俊奇窜上椅子,继而一把扒下了牛仔马裤,没有丝毫
停顿。老天在上,即便这些人是在拍电影,也过于夸张了。百叶窗外光芒涌动,
李俊奇佝偻着背,在黑粗红润的老二上轻抚一下,还撤完尿般即兴抖了抖,这么
一折腾,本就半硬着的家伙迅速杠了起来。此情此景光怪陆离,像二十世纪初那
些怪物秀上的泛白老照片,让我恍惚进入了某个异次元空间。好在两位女士尖叫
起来,又笑又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