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庆咧着嘴,心里美得开了花儿。一手接过大
长脸递过来的钱,一手把手里拎着的鱼递给他。两个各自紧紧地攥着到手的东
西,匆匆的分开。大长脸急慌慌上了船,吉庆也一溜小跑奔上了堤坝。看俩那
副摸样,竟好像都怕了对方反悔一样。
吉庆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回搭了凉棚去看,远远的河中间,大长脸的
小船越划越远,吉庆这才松了长气,看着手心里攥出了汗的一卷钱,一时间竟
美地冒了鼻涕泡。
村里缺个仨瓜俩枣应急的时候也卖鱼,也是卖给大长脸这些打渔的。也不
说个啥,随便给几个小钱儿就行了。吉庆还从来没用这些水货换过钱,平生第一
次,竟是这么多。
“看把你个傻小子乐得!美疯了吧?”
吉庆还在嘿嘿地傻笑,冷不丁身后有在说话。吉庆扭
去看,却是熟
,
宝婶儿。
宝婶儿是宝来的媳,娘家姓柳,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柳花儿。农村
,嫁
进来的媳儿名字就是个摆设,有外号的就叫外号,没有外号一般都是随了男
或者孩子。宝来的媳儿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个窈窈窕窕的俊俏
子,让个宝来
稀罕成了个宝,村里也顺嘴就叫了宝来媳
儿。后来生了两个小子,那身材却
再没回去,越长越是富态,几年的功夫变肥了三圈儿,白胖白胖的竟似个元宝。
大家伙都说宝来娶了个媳旺夫呢,生了俩大胖小子不说,那宝来也眼瞅着
混得越来越好,慢慢地宝来媳儿都没
叫了,直接叫成个宝儿媳
,孩子们也
前前后后地喊着宝儿婶。
吉庆知道宝来和巧姨之间曾经发生的龌龊事,连带着他们一家子都没了好印
象,平里在村里见着,也是
答不理的。偏逢了这胖媳
儿是个没心没肺的
,也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每次见着吉庆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地不拿他
当个外。宝来好长时间都没见着了,听说去了县里。这宝儿婶儿倒是天天见,
每里晃悠着在村子里转,走东家串西家扯着白话儿舌。
吉庆本来高高兴兴的,没成想撞上了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也没说啥,只
是把钱飞快地揣进兜里,懒洋洋地喊了声宝婶儿。
宝来媳儿端了个盆,本是去河边洗衣裳,刚上了大堤便看见吉庆在和大长
脸拉拉扯扯的。她本就是个生闲事儿的
,这次更是啥也不
了,竖了个耳
朵把个前因后果听了个清楚。眼看着吉庆拿了钱蹦跳着就要回家,一嗓子喊住了
他。
“还藏呢,我都看见了。”宝来媳嘻嘻笑着凑过来。
“藏啥?”
“钱呗。说,卖了多少?”
吉庆下意识地捂了兜,知道都被她看见了,立时有些不好意思:“没,没卖
多少。”
宝来媳儿撇撇嘴:“跟婶子也不说个实话,当我不知道?都看你们半天了。”
吉庆不愿意再和她纠缠,咧嘴笑了一下,低了就要走,却又被喊住了。
“你个傻小子,吃亏了知道不?”
吉庆一下子停住,回看着宝来媳
儿:“吃亏了?”
“可不么,”宝来媳儿扭扭搭搭地过来说:“你宝叔在县上
活呢,回来
说了,咱这片儿的鱼现在城里可
吃呢,说是啥,天然的,绿色的呢。卖起来
老贵了。他给你多少?才几块钱吧?要是在城里,咋也得十几块!”
“真得?”吉庆不相信。
“咋也叫我婶儿呢,骗你啥!不信你去问问。这也就是你,搁别
我才懒
得说!”宝来媳儿瞪大了眼,一副天机不可泄漏的模样儿。
“十几块?就这几条鱼?”吉庆还真就不信,回
看了看宽宽敞敞波光鳞
鳞的大河,嘴里面嘟囔着:“城里真傻,直接过来捞呗。”
“你咋就知道没捞呢!那大长脸他们天天在河里玩呢?他们是捞不着!你
以为都跟你似地?憋半气就能扎到河底,蒙上眼都能从苇塘里钻出来?哪有鱼
你清楚,他们清楚?你是觉得容易,换了别你让他们试试!”宝来媳
一通咋
咋呼呼地说,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吉庆这才明白,自己这天天玩着闹着竟还是个本事。
宝来媳儿晃着肥胖的身子下了堤坝,吉庆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千
恩万谢。
改革的春风吹了好多年,外面早就蠢蠢欲动了,而自给自足的杨家洼却还保
持着老祖宗传下来的习。
子过得太容易也就没有
喜欢算计,多少年了,杨
家洼从没有出过一个买卖
。也不是没
想过,下点力气把河里面的水货倒腾
到城里,但想归想,真要去弄的时候却又犯了懒:多点还行,那十条八条的鱼,
几只野鸭子,费劲拉的弄到城里,还不够那功夫钱呢。再说了,那也得有
要
呢,没要,一不留神再让政府给扣住?不合算。
们都是这样,习惯了的
子,只要没
到绝处,便不会想到变通。
吉庆不是那种死羊眼的,只是家里边从没有靠过他,他也便不为这过
子
去费过心思。其实吉庆也愁呢,眼瞅着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以前还上学,别家
说不出个啥。可现在学也不上了,再和以前那样五马六混的自己都说不过去。前
几吉庆也偷偷地打算,想着今后的前景:种地恐怕是不行,就这么一点地,对
付着吃饭没有问题,可要说指着它挣钱,却是根本不可能的。吉庆也想着进城去
打工,可谁也不认识,进城去投奔个谁呢?一来二去的,到底也想不出个眉目,
长这么大,吉庆竟是一回遇到了难事儿。
宝来媳儿的一番话,无异于给吉庆开了一个天窗,晴朗朗的
衬着湛蓝
湛蓝的天,呼啦一下就映进了吉庆原本有些黯淡的心。
没准儿,这还真是一条来钱的道呢。我有本事,弄点东西直接卖到城里,再
不让大长脸们扒上一层皮。虽说少,不过聚少成多,我有用不完的力气,怕个啥
呢!
吉庆那天想了很久,慢慢地终于有了绪。本来还想着再仔细勾勒一下,可
今天二巧儿学费的事一弄,吉庆立刻觉得有些迫在眉睫了。
第三十四章:
东方刚刚露出一点儿鱼肚白,太阳似乎还没睡醒,迟迟的不肯从摇曳浓密的
芦苇中钻出来。
昨天傍晚终于下了雨,不大,却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夜,直到凌晨时分,才慢
慢地停住。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浓浓的水汽,把个朦朦胧胧中的杨家洼,衬托得愈
发若隐若现,却净透亮得像刚从画儿里跳出来一样。
吉庆起了个大早,一个悄悄地提了水桶,水桶里面满满实实地塞了一张网,
又扛着铁锨喵悄儿地出了家门。
船都预备下了,是二蛋儿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