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镜头后传来一声响。
又是一声。
画面完全静止下来。
刺耳的鼻音悠长的呓语,砸吧嘴。
好一会儿,DV的所有者又打起了呼噜。
是的,又,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老姨一直在打鼾,从一开始就在打,鼾声作为视频的最基本构成要素,就像我们宇宙的大爆炸辐射背景那样稀松平常乃至被人类忽略掉。
好吧,白衬衣如愿以偿地动了起来。
他左腿似乎插在女人两腿之间,枯瘦的屁股抖动得如同小儿麻痹症患者。
爪子起初抓着女人胳膊,后来前探——应该是握住了乳房。
女人屁股异常肥厚,在撞击下很快便有响声传来。
白衬衣貌似很兴奋,索性开始加速。
这轻轻弄还好,动作一快,床就吱咛吱咛响,老鼠叫一般,非常刺耳。
女人当然要抗议。
如此试了几次,白衬衣终于长喘了口气,他说:「这啥破烂……要不,咱下去?」这当口,有人拧了拧门,然后又敲了敲。
「啥时候了,还不睡?」他叫道,瓮声瓮气的。
愣了下,我才发觉这声音来自耳机外。
条件反射般,我立马关掉视频,摘下了耳机。
画面里的两人宛若幼时翻过的一页连环画,消失不见。
「你啥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书房门反锁着,虽然我很少这么干。
「早回来了,都尿了一泡了」父亲打了个酒嗝,靠着门蹭了蹭。
这么说着,他又拧了拧门把手。
「没喝多吧,快洗洗睡吧」我当然没有给他老开门的打算。
以前或许会,但今天不行。
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好。
但父亲似乎也没有要走的觉悟。
我觉得隔着门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多啥多,妈个屄,你爹啥时候喝多过!」「噢」我琢磨着说句恭维的话,偏又说不出来。
左手敲着桌子,右手滑动鼠标随意往下拖了拖。
应该是浏览过半的第四个文件夹,如前所述,文件真他妈多。
隔三岔五,我点开一个瞄一眼。
这老姨还真是个收集狂。
「我妈早睡了,你也快洗洗睡吧」「是吧,」父亲依旧蹭着门,「我也睡去……」然而,不等父亲把话说完,我便在图片浏览器上看到了母亲。
陈建军给她颁奖,背景是贴着「曲艺大联欢」的大红横幅。
母亲一身白色西装裙,在平海卢氏订做的,我记忆犹新,那时瞧着新,我还老觉得咋跟电视里的军旅歌唱家穿得那么像。
陈建军一身中山装,不得不承认,笔挺,儒雅。
奖杯是玻璃的,在书房摆过一段时间,后来放进了剧团办公室的橱窗里。
灯光下母亲的笑容同奖杯一般纯净,又如横幅那样热情。
那是辞职一个多月的母亲,壮志凌云。
这照片我隐约见过,又似乎没有,反正对陈建军我是毫无印象。
继续往下拖,后台,花篮,「预祝凤舞剧团首次商演取得圆满成功」,五六个人的合影,最中间的无疑是陈建军,母亲站在一个老头旁,右手边是小郑。
这是01年十月一日的事,上了当天的平海新闻。
果然,接下来有更多照片,十来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两个人,舞台,后台,红星剧场门前,饭桌上,献花,祝酒,碰杯,觥筹交错。
理智告诉我,这很正常,没什么。
一丝莫名的烦躁却固执地升起,挥之不去。
我认为可能是口渴了。
一罐青岛纯生足以让我安定下来。
在开门拿酒之前,我拽着进度条经质地往下拖了一大截。
随机是种很好玩的东西。
但我不是赌徒,我只是喜欢偷懒,偏爱省事,希望一切安好。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潦草心态,我甚至站起身来,半弓着身子点开了一张照片。
当这张足有四五百万像素的玩意儿硕大无朋地在眼前铺开时,我吸了吸鼻子。
玻璃,大理石柱,条纹状实木地板,红棕色幔帘,纯白色的欧式真皮沙发。
镜头自上而下,主角就在沙发前。
一个是陈建军,除了眼镜、腕表及脚上的一双灰色短丝袜外,赤身裸体。
他拽件白衬衣挡着下体,目瞪口呆,可惜因为布料或者光线的缘故,胯间隐隐显出一团黑影;另一个在沙发上缩作一团,左侧露出半边乳房,双膝紧屈,大腿白得耀眼。
长发间仰起的那张脸对我而言不可能更熟悉了。
只是那种态,我从末见过。
恍惚间,父亲似乎又踱了过来,他把门敲得咚咚响。
至于说了些什么,我好像怎么也听不清了。
PS:第一,多点默契。
第二,年代久远,补充一点知识:世纪初的m-DV录像带,经过视频采集,一小时的内容转成MP2大概是13G,再加上采集卡,对电脑的硬件要求相当高。【发布地址:发布地址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