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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异状仅维持了片刻,便即消失,但剧烈的痛苦似乎耗尽体力,只听得断续的低吟声回荡在石窟内,闻之令人胆寒。
那串心珠,是血使大人控制这帮亡命之徒的法门。
向血骷髅宣示效忠时刺缴的一滴鲜血,被奉玄圣教的独门术法炼进珠内,一旦于珠上驱使秘法,其人便会痛苦不堪,胜过世间一切酷刑;尝过一次厉害,此后再也不敢生出贰心。
心珠并非只有坏处而已。
扮演玄帝君的“瘣道人”张冲据说死过一次,被心珠唤回后,便得到了汲取他人命元增进功力的异能,他所练的《雪花掌》须以阳元淬阴劲,才有了浮鼎山庄外丶强夺垂死同门命元之事。
但以血使麾下之众,用心珠复活死人也就这回而已,并非人人都有机缘,只能在冲锋陷阵时安慰自己,万不幸落得身死收场,起码是比对手多点儿机会两世为人的。
方骸血的功力远高于白如霜,较她更快恢复,猛地撑起半身,血丝密布的凤目恶狠狠地瞪着舒意浓,哑声嘶道:“贱婢——啊!”倏又倒地抽搐,颈面胀红如溢血,抠抓着胸颈似乎吸不进半点空气,将欲断息。
他连犯两条,本就该被处罚两次,舒意浓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心珠加诸在宿主身上的痛苦次次不同,难受的程度则无分轩轾,方骸血第二回的恢复时间,明显要比上次延缓许多,直到白如霜都重新跪好了,他还蜷在地上抽搐,可谓丑态百出。
以这厮心高气傲丶目无余子,可比杀了他更难受。
喜欢方骸血的,这些人里肯定是一个也没有,但瞧他的惨状,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或许这才是血使大人的真正用意,舒意浓心想。
血骷髅清了清喉咙。
“我决定在你们当中挑个人死。
”为什么?是因为浮鼎山庄一役,表现得不好么?但众人确实打下放鹰寨,取得西宫川人首级……到底哪里不够好,难道不该是让犯错的人以死谢罪么?凭什么让旁人也来承担?疑问如风暴般扫过舒意浓心头,她不信只有她一人满腹疑窦,现场却无人稍置一词。
会提出质疑的人早死光了,活下来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血使大人不满意,就得有人死。
想法子别让那个人是自己就好。
“死谁好呢,白如霜?”娇小的少妇身躯微颤,没敢迟疑,慌忙起身——过往也不乏被指名之人答得稍慢些,反倒占得该次死亡名额的例子。
白如霜心念电转间,闪过了几个名字:纯论实力,方骸血是这帮人里最突出,莫说单打独斗,每个小团体各自围战,怕都不是他的对手;方骸血对女人极不友善;他那种想把什么完整的东西都揉碎丶弄坏看看的自毁倾向,总有一天会把众人拖进地狱……但血使大人不会舍弃麾下的第一战将。
这不是赏识甚至不是征询,而是测试。
她如果把这个指名的机会拿来斗争,那么死的就会是她——“……回圣使,不该活着的人,早死在战场上了。
非要挑一个的话,我选最弱的。
”她在心里筛出了三人,正观察现场众人的反应,决定推出伤害最小的那个当代罪羊,忽听一声暴喝:“你个装弄鬼的下贱婊子!不拿老子当人……老子跟你拼了!”满地篷影间飞起一个壮硕黑影,径扑向石雕王座上娇慵横陈的血袍丽人,白如霜认出是假冒苍帝君的横练好手丶人称“丧门星”邓彪的,不在筛出的三人之列。
谁也料不到他个专练外门的魁梧糙汉,竟有如此之快的身法,眼睁睁见他扑至王座侧畔,莫说血珠串子,连血骷髅都在他一臂所攫的范围之内,那只蒲扇似的巨灵掌几与山魈颅骨一般大,连面具带其下娇媚的小脑袋一并捏碎,也就是捏死蝼蚁般,毫无悬念。
血骷髅动也不动,啪的一声,轻轻掐碎了一枚珠。
邓彪忽跌落在地,喝醉酒似的摇晃扶起,双手掐着喉头,发出怪异至极的咯咯气声,歪歪倒倒踅到石窟的角落,抓着自己往墙上猛力一撞!啪嚓脆响过后,壁上留下个令人怵目惊心的殷红印子,邓彪的额畔则以视觉可辨的幅度塌平一角,他却彷佛没有痛觉,持续撞击着石壁,又将手伸进咽底撕抓,简直像要活活抓出头鲮鲤或鳅鳝般执着。
一片死寂的石窟中,只有骨裂丶干呕,以及血肉搅动的浆腻声回荡着,使间或夹杂的呜叫与呓语都变得微不足道。
在场没有一人不是背着几十条丶乃至上百条人命,但无论看过多少回,都无法对这个炼狱重现般的情景感到麻木。
庙宇中那些劝人为善的地狱壁绘与之相较,简直比乡里儿童的涂鸦还要趣致善良。
这是活生生的报应,却没人敢移开视线,只能拼命瞠大血丝密布的凸眼,以避免自己加入报应的行列。
最终邓彪的死状难以形容,异样的支离破碎若非亲睹,绝对无法相信是死者自己造成。
失的大汉摧毁着头颅身躯,碎脑开膛,众人被逼看到他倒地不动,上身几乎失去人形,血骷髅才下令散会,只留下舒意浓与方骸血。
舒意浓忍着呕吐的冲动,尽量连余光都不瞟往那个方向,方骸血却饶富兴致地蹲在尸体旁,时不时挑起某些形状骇人的肉块,像捡到什么有趣玩意的顽童,更令她心生厌恶。
接掌天霄城三年余,她也渐渐摸索出统御之道。
这回浮鼎山庄不能说打得漂亮,但火庄的威慑力摆在那儿,须于鹤也确实被吓破了胆,从最初反对七砦结盟的立场转变为赞成派;即便不赏,也决计不算失败。
然而,赏赐是无法满足这些冒名七玄首脑的匪徒的,他们被剥夺的本来就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尊严和自由。
要更好的利用他们,恩不如威,赏不如罚。
若白如霜随手指了个替罪羊,这便是单纯的立威屠宰大会,是邓彪沉不住气自找死路,反而让血使大人借机除掉一名负贰之徒。
把看戏的都赶走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拉上行云堡的须于鹤,以及能够连结双燕连城丶龙野冲衢两家的梅少崑,召开渔阳大会的条件已然满足。
到了这个阶段,负责挑事的假七玄盟和负责操盘的天霄城不能再分头作战,多头马车必露出破绽,到时白忙事小,就怕舒氏身败名裂,数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她不敢天真地以为,奉玄圣教会珍惜“玄圃天霄”的名声胜过自己,只能使天霄城的壮大持续对圣教有利,借此争取圣教支持,以重振家门。
但方骸血于她有如芒刺在背,血使大人让他知道的太多了,这厮既无守密的意愿,也不在乎泄密对天霄城带来的伤害——说不定还跃跃欲试——舒意浓需要趁主导整个渔阳侵攻的机会,设法箝制方骸血,想法子除掉他,才能根绝后患。
“……七玄近日将至,据传冷炉谷那厢已在筹备北行,得加速推展在渔阳的行动。
”血骷髅听取木骷髅取走异铁一事后,明显兴趣缺缺,果然将话题直接转到了策略面的研拟商讨。
只是听到后来,舒意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扣除七砦残存势力中较强的行云堡丶鸣珂帝里,其余四家不过是久僵之虫,须得尽快拿下。
梅玉璁既死,双燕连城没甚上得了台面的高手,可列为首要目标,以梅少崑为饵,诱杀西燕峰本家的首脑,如此——”“且……且慢!”舒意浓强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