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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节(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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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节

秋天即将过去,刘屯又要进入漫长的寒冬。今年粮食打得多,公购粮和超产粮都超额完成任务,在全大队拿了头彩,在公社也榜上有名。由于去年“老连长”分粮的教训,今年分粮格外认真,兰正派人来监视,还让会计亲自过秤。吴有金和刘都忙着往粮库送粮,故意脱开此事。分粮前两位队长曾暗示刘仁手头高点儿,终归有限,每人得到的口粮不超过四百斤。

有了自留地和小开荒,社员们额外收了一些粮食,像孬老爷这样的人家,吃到明年大秋没问题。孬老爷还有打算,想让小囤子去当兵。他觉得刘占伍当兵是凑巧,因为蒋介石要反攻大6,随时都可能打仗,没人爱去,让中农子弟钻了空子。仗没打起来,当兵风险小,不但有出息,还给家里省吃的。再想当兵,必须成份好,那还得挑挑拣拣。

刘占伍当兵挺划算,刘占山照样领他的口粮,别人家青黄不接,刘占山家粮食吃不了,而且还显得阳棒,不但敢说大鼻子祸害中国女人,还敢和吴有金顶撞。

大多数人家仍然担心粮食不够吃。饿怕了的人们把地里捡得干干净净后,又把目光投向田鼠洞。丰收了,田鼠也跟着借光,吃得溜圆,又在地下打洞,修筑粮仓,把玉米、大豆储藏起来,以备冬天享用。这种鼠体短,个肥,刘屯人叫它豆储子。困难时期,饥民曾把它抓来烧着吃。因味道不鲜,不好下咽,又因大多数村民对鼠类的厌恶心理,豆储子才没有绝根。现在没有人再吃它,而是挖它洞里的粮食,如果找个较大的豆储子洞,能挖到三、四斤黄豆角。

羊羔子到赵家壕挖鼠洞,挖了几锹就觉得心烦,他认为和豆储子争几斤带土的粮食不划算,不如秋天到队里去偷。虽然羊羔子认为“刘永烈”偷队里的东西叫“拿”,但是,随着政治觉悟的不断提高,他也认识到这种“拿”法不地道,而且存在很大的风险。今年他“拿”了一次,背回一口袋玉米棒子,路上差一点儿被马荣逮住,到家里还心惊胆战。

他也说不清为啥怕马荣,为啥见到马荣心里就发毛。羊羔子常给自己壮胆儿:“马荣算个屁?狗仗人势,他是贫农,我也不是地主,我还是烈属,他比我差一截。”羊羔子骂过马荣是“老狗”,骂完后晚上做噩梦。

那次偷玉米,羊羔子又做了噩梦。他觉得被马荣看见了,晚上一定领人来搜,还要把他带走,吓得羊羔子忘了搬出“烈属”的牌位。

其实,马荣真的看见了羊羔子偷粮,当时马荣也从地里往家背玉米,没顾得管他,让羊羔子捡个便宜。

羊羔子顺着鼠洞挖了一段,和一个坍塌的洞连上,洞里的粮食被人挖走。他觉得丧气,向四周望望,看见孙广斌也在挖鼠洞,离他很近,兜子已经装满。羊羔子想:“准是这老光棍子先我一步,挖走鼠洞里的粮食,让我白费力气。”他气愤地冲孙广斌吐了一口,暗自骂:“这个老不死的臊脬,有饭吃你就瞎整,多饿你几顿,你就不想娘们儿了!”

羊羔子骂孙广斌臊脬不是没道理。

孙广斌被羊羔子从家里赶走后,一直没死心,虽然有段时间没去看瞎爬子,但是,贼溜溜的眼睛总往瞎爬子家里瞄。羊羔子自称刘永烈,便在心里提升了娘俩的政治地位,他认为,做为光棍儿、又是普通社员的孙广斌,根本没资格往烈属家里跑。

初秋时,羊羔子家断了粮,他在甸子上和社员们一起烧青玉米,把烧得半生不熟的青玉米带给母亲吃。瞎爬子吃后喝了凉水,拉起肚子,没几天就病倒在炕上。

知道瞎爬子生病,孙广斌又往她家跑,给她送去刚出锅的大饼子,不巧让羊羔子碰上,拽着孙广斌的脖领子往出轰。瞎爬子央求儿子:“别这样对待你孙大叔,他是好人,没少接济咱娘俩。”羊羔子看一眼放在炕桌上的大饼子,气愤地说:“他接济咱俩,是有利可图!”说完,把大饼子从窗户扔出去,对着窗外喊叫:“这不是大饼子,是糖衣裹着的炮弹,是别有用心的人想占我们无产阶级的便宜。我们是革命烈属,决不能让坏人得逞。”

闻讯赶来的刘从院子里捡回大饼子,看到羊羔子撕扯孙广斌,大声喝斥他:“放开孙广斌!”羊羔子不松手,瞪着眼对刘说:“这老小子没安好心,趁我不在家,偷着往我家钻。”

刘质问羊羔子:“咋地?到你家串个门儿就犯法了!你妈有病,孙广斌来看看有啥不对?告诉你,上你家串门儿是看得起你妈,要是看你,他不见得来!”

羊羔子用眼翻愣刘,觉得这老家伙说话有些“歪门儿”,但他知道马文那些人都不敢和刘耍横,他也不想顶撞,只是说:“我知道你这老家伙向着孙广斌,但是,向情向不了理。孙广斌来我家,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家是烈属,决不能让这样的人进入!”

听到羊羔子称自己是烈属,刘先是一愣,随后想到羊羔子的封号,很严肃地说:“羊羔子,你叫刘永烈谁也说不出啥,不能自封烈属。我不是吓唬你,自封烈属是很严重的错误行为,弄不好要挨整。”

羊羔子不服气,心想:“说他邪门儿,他真是邪门儿,听说过四类家属挨整,没听过烈属挨整。”他对刘说:“少整那些邪门子事,没人听你的,你把孙广斌给我弄走。这是我的家,孙光棍子不许来!”

刘见羊羔子越说越胜脸,没再搭理他。孙广斌灰突突地离开,刘转身回家。

从那以后,羊羔子称刘为“老邪门儿。”

这个“老邪门儿”也真怪,让村里的老娘们儿帮孙广斌拆洗破被,羊羔子的瞎娘还摸着帮孙广斌做了一件对襟棉袄。

羊羔子坚信父亲是烈士,不想让孙广斌把母亲拉下水。他也知道,母亲坚守着对父亲的那份情义,不会做出过格的事情。每年春天,母亲都认为父亲会回来,羊羔子总是不相信。为了坚守“烈属”的信念,他也不希望父亲活在世上。

现在,他站在鼠洞旁看着惦记他娘的“老臊脬”,忽然产生怪的想法:“父亲回来也不错,省得孙广斌钻空子。”

想到父亲能活着回来,羊羔子后背凉丝丝的,联想到有人在解放前离家出走,回来时带个小老婆,他在心里说:“我倒不要紧,白让老娘苦等了!”但羊羔子总喜欢往好的方面想:“领回小老婆又能咋地?只要父亲风光,我也跟着借光。老娘要觉得吃亏,就跟孙广斌去搭伙,能忍耐,就这么往前凑合。”想到这,羊羔子挺挺腰,暗自念叨:“最好是带着伤回来,少条腿也可以。那样的话,我羊羔子今非昔比,不再叫刘永烈,起个更响的名字。”

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羊羔子对父亲参加革命的信条发生动摇,父亲带着光环回来的想法,被他立即否定。心里嘀咕:“老娘总怕我老爹掉到窝子里,现在是越怕的事越容易发生。”他小声骂:“如果老爹掉到窝子里淹死,那可坏了!淹死鬼那个王八犊子,给村里带来不少灾难,也把他的家人坑得不轻。”

羊羔子骂淹死鬼坑人,又大声骂“老臊脬”不是好东西,还故意让孙广斌听见。孙广斌不愿惹是非,提着锹去了别处。羊羔子到孙广斌挖鼠洞的地方看了看,不见土粮食,扛起锹想回家。走了几步,他改变主意,转身奔向青年林。到了大柳树下,羊羔子心慌脚步乱,一溜小跑上了小南河大堤。往回看了看,他又骂:“也不知哪来的野种,死到窝子里,喂王八也就算了,偏偏埋在甸子上,不定哪天发大水把它冲了,省得吓唬人。”骂着淹死鬼,羊羔子产生疑惑:“淹死鬼的坟怎么和新埋时一个样呢?莫非有人给它填土?不会吧?这个吓唬人的王八蛋不会有后代!”

他把铁锹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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